虽然皇上对邓修很客气,但邓修不能恃宠而骄,他当即道:“草民愿往。”
至于穆高轩,他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出入后宫,只得在永宁宫候着。
邓修被刘路推着,随着朱襄往凤仪宫而去,一进门,就见太医们各个眼神闪烁。
朱襄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焦急道:“母后怎么了?快让邓大夫看看!”
宁多一脸尴尬,“皇上,这、这……”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罗里吧嗦的!”朱襄上前便踹了他一脚。
邓修被推着,紧随其后。
没等进门,就听褚黛蓉哀嚎传出,朱襄转身给了邓修一个眼神,“邓大夫,母后好像病的很严重,烦请您快进去瞧瞧!”
邓修颔首,随后被推了进去。
怪不得太医们都眼神闪烁,里面的情景真是辣眼睛。
邓修只是一瞥,看到惊慌失措、衣衫凌乱的宋七斤,再听听褚黛蓉的哀嚎,看看流出的鲜血,他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方才,宋七斤没有状态,褚黛蓉斥责,宋七斤只得使出浑身解数,却不留神给搞出事来了。
堕胎药省了。
可这情形,却把他给吓坏了。
邓修上前,号脉之后,对刘路耳语几句。
刘路转身而出,到了门外,对朱襄耳语几句。
这下,朱襄蹙起了眉头。
邓修问他,这孩子是保住,还是流掉。
朱襄之前说是要留下,那只是为了告诉褚黛蓉,他甚至可以接纳这个孩子,更别说是一个宋七斤。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犹豫了。
但是犹豫片刻,朱襄对刘路点了点头。
留下这孩子,好处多多。
对邓修来说,有难度,但却可以完成。
施针用药之后,邓修叮嘱褚黛蓉道:“太后的身体承受不住小产,需以生养身,如若太后不信,这是堕胎药方,您大可一试。”
邓修用一贯的傲娇姿态,让褚黛蓉自然而然信了七分。
这才哪到哪,她就感觉自己差点升天,只怕要真是小产,她的命也得去掉半条。
更何况,这孩子若是男孩,将来说不定能够取代朱襄。
毕竟,她早有图谋。
从皇宫出来,邓修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好像又死了一次。
如今他这副样子,只怕是暂时不能回酒泉了。
幸好,穆高轩当即派了古春分前往西域,说是无论花多少金银,务必买到解药。
只是,这解药真的那么容易买到吗?
京城中的一切,酒泉自然一无所知,这会儿,酒泉可热闹了。
宝悦郡主一时情急奔赴京城,把要紧的事给忘了,以至于尚玲欢穿着嫁衣、抱着红公鸡,便奔着福村去了。
邓家所有人都一脸懵逼。
尚玲欢却掏出了一封信来,哭嚎道:“娘!穆将军来信了,说是邓大夫在京城里出事了!”
邓宋氏顾不得她这个奇葩称呼,赶忙接过信,让邓雷给念。
邓雷拆开信,看了几眼,手抖如筛糠,“娘、娘……”
“怎么了?”邓宋氏的声音也发了颤。
“老五、老五他……”邓雷吭吭哧哧说不出来。
邓宋氏两腿一软,栽倒在地上。
假装抹眼泪的尚玲欢悄悄咧嘴。
就知道这家人好骗,这不,没人管她,她光明正大进了邓修的屋。
她穿着喜服,抱着红公鸡,住在邓家,等他们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实了邓修媳妇的身份,他们还能把她丢出去?
将来邓修回来,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所有人之中,注意到她的,只有一个贺氏。
贺氏悄悄跟了进来,一脸疑惑,“尚小姐,老五他真的……”
尚玲欢一边假装拿着帕子抹眼泪,一边道:“大嫂,就算他死了,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贺氏蹙眉,“那信封都封着,你咋知道的?”
尚玲欢一怔。
她怎么知道?她花了二两银子,找人代书的,她能不知道?
但她肯定不能这么说呀。
于是她脑筋一转,道:“穆大哥也给暖儿去了信,我看到了……”
她一边说,一边摸出荷包来塞给贺氏,“大嫂,往后在这家里,我只能靠你了!”
别的不说,这银子贺氏喜欢,她哪管那么多,喜滋滋道:“可你这也没拜堂,住进来算啥?”
“这不还得大嫂帮帮我吗?”尚玲欢说着,又摘下了银镯子塞给她。
贺氏的嘴合不拢了。
不说别的,尚玲欢出手阔绰,反正老五已经死了,死人娶谁不都一样?
这夜,邓家挂起了白幡。
两村离的不远,这消息分分钟就传到了酒泉。
是大喜来给江锦报的信。
江锦一听,顿时懵住了,半晌才开口:“你说邓家在给邓修办丧事?”
“可不!灵堂都布置上了!”大喜一脸愁容,“你说好好的,邓大夫咋就没了呢?”
江锦只觉脑袋发蒙,赶忙抬手道:“别说!千万别让福宝景宝听见!”
她听到这消息,只不过是有点震惊,胸口也隐隐有些憋闷,可福宝景宝要是知道,只怕是会承受不住。
这不行!
她得亲自去邓家问问!
江三风在店里住着,何巧巧和一众女员工也在城里租了处院子,所以江锦只能等到把两个孩子哄睡,这才往福村而去。
幸好她很能掩饰自己的情绪,两个崽崽并没有看出来。
夜晚的小河水声潺潺,桥还是那座桥,但却没了吹笛子的人。
也不知为什么,江锦忽的鼻子一酸。
邓修是个多好的大夫,虽然脾气坏点,但有本事的人一般都有脾气,她见过太多这种人,并不觉得奇怪。
更何况,后来两人和解,邓修完全变成了暖男……
想到邓修临行前给她准备的药,想到他给两个崽崽的书单,想到那夜他站在桥上吹笛子的样子,江锦兀自神伤。
温酒、穆高轩、邓修,她都是当哥们处的,虽然她跟邓修有那么一夜,偏离了哥们的航向,但她选择性忽略了。
想到邓修走的这么突然,勾起了她前世对战友的怀念。
曾经她也经历过这种生离死别,看到战友的家人哭得痛心彻肺,一向不落泪的江锦也忍不住。
正如这次。
还没走进邓家,就已经听到邓宋氏痛心彻肺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