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邓阿苦的说法，两千二百文，每碗二百文，刚好是十一碗。
原本那家卖的是五十文一碗，那就是五百五十文。
两数相减，刚好就是一千六百五十两。
而且邓阿苦的一百二十二文染了皂斗，这证据实锤了。
邓林海尴尬四望，片刻后又看了看邓孝，只是他并没等到祖父的庇佑，反而狠狠被老族长抽了一拐杖。
“孽障！都是同村的，你怎能做这种事？”邓孝喝道。
邓林海似乎想说什么，可他才张口，邓孝就又是一拐杖。
“不必狡辩！道歉！”邓孝呵斥。
邓林海又挨了两拐杖，昨夜受伤，今日挨打，雪上加霜。
他嗫嚅了句什么，可邓孝却不依不饶，又道：“大点声！”
“是孙儿的错！下次不敢了！”邓林海提高了声调。
邓孝这才住手，对着邓阿苦兄弟三人道：“林海年轻不懂事，他也给你们赔不是了，这铜板你们拿回去。你们到底比他年纪大，还得多教教他。”
说完，他还看向了邓大头，“大头，你说是吧？”
态度异常诚恳。
邓大头看着面前白发银须的老者，只得颔首，“阿苦兄弟，铜板你收起，眼下不是掰扯这事的时候，咱们怎么去留还得赶紧商议呢！”
邓阿苦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这边被困在山脚下的人们开始各自认亲，福村的人全都聚在了一起。
昨晚邓修一家没什么折损，有邓宋氏压着，他们几兄弟都缩头缩脑，早就找地方藏了起来。
邓大头家也没什么折损，温酒一行亦然，邓孝家倒是死了些人。
再来就是……
众人聚在一起，邓春哀嚎着就扑了过来，径直抱住了邓宋氏的腿，“娘诶！这可让我咋活呀！他们兄弟三个一起去的，咋就我家有福回不来了呢？我这收尸都没个地啊！”
邓宋氏拍了拍她的背，沉声道：“他们要动手，你咋也不告诉我一声？几个孩子呢？”
“几个丫头都在，就是老二家的也没了……”邓春哭哭啼啼道。
“那你咋打算的？”邓宋氏一张脸极为平静。
“我……我也不知道哇！”邓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邓宋氏想了想，才道：“你婆家也不待见那几个丫头，实在不行，你带着回来算了。”
邓春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许久才道：“那我回去说一声。”
“去吧！”邓宋氏摆了摆手。
家事论完，再谈村事，邓大头发了言：“咱们被赶到这里来，怕是没啥的活路，也只有上山了。”
邓孝转头看了看高耸的山峰，疑惑道：“上山？”
邓大头蹙眉，“也没别的法子了，虽然这山有点陡，但努努力也能爬上去。你们两家有牛，肯定是不成，你们自己商议看咋办。”
邓孝当即摇头，“不成不成，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哪能爬上这么陡的山！”
邓修的二哥邓雨突然神神秘秘开口：“刚才走散的时候，我听他们说，官兵有可能要赶尽杀绝！”
“什么意思？”邓修蹙眉。
邓雨四下观瞧，声音更低了些，“你看这边的地势，只要那边有人打过来，咱们肯定跑不掉！”
邓修忽的就警醒起来。
江锦也是。
可邓孝却嗤笑道：“怎么可能呢？官府怎么敢这么做？”
“那要看官府是谁给撑腰了！”邓修蹙眉道。
江锦不禁好奇道：“你给我们讲讲？”
——
郡守府。
郡守白京墨端坐其上，幕僚赵不二低声询问：“大人，您看这灾民事宜该如何处置？”
白京墨面沉似水，信手拈起桌上一封信笺，递到了赵不二手中，“你看看这个。”
赵不二匆匆看过，顿时面色大惊，“朱五王爷派人扮作灾民，企图发起暴乱？这消息可靠吗？”
“这是皇上亲笔，你说可靠吗？”白京墨说完，伸手重重一拍，桌上的茶盏蹦了几下，滚茶四溅。
他怒声喝道：“这不是要谋反吗？”
赵不二也道：“皇上虽然年纪不大，但处事却沉稳老练，朱五王爷实在是司马昭之心！”
白京墨重重喘了几口气，这才眯起眼眸，道：“不能让朱五王爷诡计得逞！”
“那您的意思是？”
“全部处决！”白京墨沉声。
——
白马郡北门外。
邓修嗤笑一声，“这家国大事，我个乡野村夫有什么好议论的？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办才好！”
说完，他转头看向邓宋氏，沉声道：“娘！宰牛吧！”
邓宋氏闻言，思忖片刻，重重颔首。
见他家人张罗宰牛，邓孝冷哼了一声，“说不准待会儿城门就开了，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办！”
邓林海阴着一张脸过来，低声问道：“祖父，那我们……”
“等！”邓孝只说了一个字，便闭起了眼睛。
邓家的老牛被就地按倒，几兄弟七手八脚就将牛收拾了出来，邓宋氏瞥了眼福宝和景宝，道：“总共六家，分六份！”
大嫂贺氏当即瞪起了眼，“啥？娘，老五他就一个人，我们哪家人口不比他多？”
“都这时候了，还罗嗦什么？平日里你们几家谁看病他收过银子？这会儿他的崽就不是人了？”邓宋氏一声低喝，吓得几个嫂嫂赶忙低头，谁也不敢再言语。
牛肉很快分好，剩下牛头牛骨，邓二嫂凑上了前，憨厚一笑，“娘，这些又重又没啥肉，我家人口不少，要不给我家成不？”
邓宋氏望了眼高山，摇头道：“背着那些能上山？”
邓二嫂当即垂首，嗫嚅道：“我和老四家分分，也没多少，不然家里孩子总饿得慌，男娃吃的多……”
“成吧，你自己看！”邓宋氏摇了摇头。
邓二嫂听了，赶紧跑到邓四嫂身边，跟她咬了阵耳朵。
邓四嫂惊诧之中带这些腼腆，感激地看着她道：“二嫂，多谢你了！”
“谢啥！快装，待会儿让老大老三家的发现，咱俩连毛都拿不着一根！”
两人赶忙就去搬牛骨牛头，可就是这么快的速度，依旧被贺氏和杨氏给看见了。
“哟！你俩这是干啥呢？”贺氏斜着一双吊眼，一把按住了邓二嫂的手。
邓二嫂嘴角抽了抽，道：“我俩问过娘了……”
“你问过娘也不行啊！这牛是公中的，凭啥这些都给你们？”贺氏说着，就招呼道：“邓风！赶紧的拿背篓装！要说孩子最多的当属咱们家，再说他们孩子都还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