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是我...”
面目全非的虚衍仰面躺在地上，嘴角嚅动着，小声重复着这几个字。
贺筱竹轻轻嗤笑：“不是你？你是说，用药骗人，害得上官临渊如此下场，非你本意，对吗？”
她有意这么问，因为她知道，区区一个虚衍，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敢去害一个北佑国的天才。
他的背后，一定另有其人。
可虚衍模模糊糊之间，却摇头：“不...不是这个意思...”
贺筱竹吐出一口浊气，看来他是不想供出幕后主使了。
她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虚衍，你得明白，我阻止一鸣打你，可不是因为我心软了，觉得他在恃强凌弱。而是因为我觉得，从你这张满口谎言的嘴里，或许能说出一些什么我想听的话。”
她用目光示意虚衍，身后还有一只巨兽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又说道：
“如果你说不出来，那我觉得也没什么必要留你一命了，小黑还饿着呢，吞一个你，还不够它塞牙缝的。我劝你，最好在我改主意之前，交代些有用的东西出来。”
冰冷的眸子，似有似无的笑意，令人不禁胆寒。
虚衍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过于疼痛而一直哆嗦着，还是因为被贺筱竹一番威胁而吓得发抖，一双腿止不住的抖动着。
贺筱竹沉默了片刻，虚衍愣着不开口。
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作势要站起来，喊了一声：“小黑，动嘴吧。”
刀角黑豹一口银白色的尖牙在日光下闪出耀眼的光来，巨大的头颅朝地面的虚衍而去。
虚衍吓得屁滚尿流，用尽浑身的力气逃脱。
可是他没有爬向凌一衡的方向，而是爬向了高座之上的君王。
扯开了嗓子大喊：
“陛下！救我啊！陛下！用飘渺丹替换六合丹欺骗四皇子可不是老道的主意啊陛下！”
贺筱竹狠戾的眸光如刀刃般向那个君王射去。
果然是他！
压在心里的仇恨如潮水般袭来。
那个残害上官临渊的罪魁祸首，果然是这个北佑国的掌权者——
君王陛下！
但是虚衍这番话，显然还没有说明白。
她今天，一定要亲手撕开这层掩盖着真相的帘布！
“虚衍，我担心我理解错了你的意思。你方才说，用飘渺丹替换六合丹的主意不是你想出来的，那你告诉我，如此大逆不道害人不浅的主意，到底是出自哪个肮脏下贱的脑袋瓜呢？”
虚衍被吓得瑟瑟发抖，还一个劲地朝君王的方向爬，如同那个方向的人才能在最终护他平安。
可他的想法大错特错了。
贺筱竹抬抬手，黑豹又一次挡在了他的面前。
“不说，就死。”
她不指望那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君王能讲出真相，突破口只能是这个被吓得屁滚尿流的虚衍。
虚衍经过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恐吓，终于是尿了一地。
眼看着那巨大的头颅又一次接近他，肩膀上的疼痛又显得更加入骨了。
“是陛下！是陛下！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是他说，临渊公子的存在对北佑国来说是个威胁，所以让我做出飘渺丹以假乱真！你别杀我...求求你了...”
虚衍一口气将所有的罪责都指到了君王的头上。
一番话犹如一声地雷，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怎么可能！虚衍大师胡说的吧！人人都知道陛下对待临渊公子就如同对待自己的儿子那般信任，怎么会害他呢！”
“许多事情，陛下甚至不交给三皇子去做，而是交给临渊公子去做，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陛下对临渊公子的真心吗？”
“我不相信，自从临渊公子天赋值公布以后，陛下一次又一次送给他多少贵重的礼品啊，这样的重视，怎么会想要置他于死地呢！”
......
七嘴八舌的讨论不绝于耳。
这时候，几乎没有一个人相信虚衍的话。
就连凌一鸣也满脸的震惊。
“父王...怎么会...是你？”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高座之上阴沉着脸的父王，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他拳头上的殷红血迹一滴一滴往下滴落，那种刺痛之感又一次消失了。
他觉得，他以往的十年像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父王，我想过一千个、一万个幕后的真凶的可能，可我怎么也没想过是你...你...你知道虚衍会借用我的手去对付临渊兄吗？”
胸腔中充斥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快要炸开了。
回答他问题的，不是他的父王，而是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的虚衍。
“陛下什么都知道，是他要我找你的，陛下说，普天之下，又有善心，又愚蠢，还想用尽全力救上官临渊的人并不多，你就是其中一个。
“是陛下说的，只有你把药送到上官临渊那里，才不会有人怀疑药丸的真实性，因为你和上官临渊是好友，又天性纯良，不会有害人之心......
“让你来送药，才能让这个计划，圆满的完成。”
凌一鸣皱着眉头听完，双目中氤氲着泪光。
他晃荡了一下身体，耷拉下的双肩开始微微颤动。
“哈哈...哈哈哈...父王，你连我也算计在内...”
他看向君王的眼神是那样陌生、悲恸。
“我以为，即便我母妃是个身份卑微的婢子，但我好歹也算得上是您的血脉，纵使我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得到您一点偏爱，但我始终认为，在您心里，我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份量的，可我没想到......”
他对那个父王唯一的用处，就是在必要时刻，成为他的棋子。
不仅害了自己的朋友，还要帮他完成他不可见人的计划，顺便为了他的计划糊里糊涂的背上骂名。
十年之久......
“为什么！临渊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他悲恸之下，厉声喊叫出来，愤怒的神情，一如方才那如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虚衍脸上时候的神情一般无二。
凌一鸣悲愤的呐喊，让那个沉默了许久的君王有了开口的意图。
“一鸣，你没错，临渊也没错，错的是寡人呐......”
他站起来，悠长的目光略过看台之下所有的召唤师，语气森然地又开口道：
“寡人上位数十载，自诩把整个北佑治理得井井有条，各种大小决策从未出错。
“但时至今日，寡人不得不承认，有些决定，的确令寡人悔恨不已。
“寡人最大的错，就是当年不该留下上官临渊，即便他失去了灵脉，寡人也该让他长眠于世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