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横风咆哮的江面上,殷离两军对阵,箭星如雨,乱石穿空,血肉飞溅。
“没想到离国乱石箭阵真的存在!”
玄参一面艰难抵挡乱石箭雨,一面还要防备迎面而来的飞镖暗器,身上已经有好几处挂了彩,忍不住骂道:“南星这个女人再不来,老子这条命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话音刚落,背后又飞来一块巨石,他发泄似地挥剑劈了个粉碎,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不停。
殷国船队被困在石阵中,石阵开外,景初立一叶轻舟,手持白玉箫,绛色袖袍随风飘曳,恍若世外谪仙。
与前方的血腥场面好像两个不同的世界。
夹着血猩的江风拂过,他忍不住低头轻咳了两声。
侍卫见状,忙递上先前备好的大氅,景初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是那张熟悉的脸,继而无所谓一笑,接过大氅披上。
“好戏看够了,该准备下一场了。”
景初轻飘飘出声,侍卫领命,却被脚下的船身颠得险些没稳住身形,再看远处离国船队亦是剧裂晃动,像是被什么拉扯着朝殷国船队前进,一齐困在乱石箭阵中。
“船下好像被什么扯住了……太子殿下,怎么办……”
“船下,船下是铁索!”
已有人跳入江中查看,扑腾着探出一个脑袋,随后身下被人重重一拽,整个身子没入水中,挣扎缠打一番,没了声息,只见江面浮上一层血迹。
“有水鬼啊,快跑……”不知谁高喊一句,立马乱了军心。
离国将士一见,惊得脸色煞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面忙着抵挡巨石,哪还顾得上什么铁索。
不一会儿,声音渐渐弱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哀喊声和落水声。
而殷国船队掉转了船头往回急冲,顺流而下,溅起混浊血腥的江浪。
“殿下。”侍卫面色惊慌,请示景初,“定然有人在船下动了手脚,属下下去查探一番。”说罢就要一头钻入水中。
“回来!”景初望着远处的江面,殷国船队顺流而下,而离国船队被迫逆流而上,速度明显不及前者。
令他瞳孔一缩的是,相距不远的两艘离国战船竟被一股无形的力牵扯着朝对方撞去。
“砰”地一声巨响,溅起漫天水花,两艘战船被撞得七零八落,坏就坏在,它们正处在乱石箭阵中心,死士停止了攻击,漫天巨石却非人力可控。
一时天崩地裂,乱石飞空,杂乱的喊呼声一潮盖过一潮……
传闻离国先祖所创乱石箭阵,利用人力和地势天堑,死士摆杀阵,乱石箭羽为辅,为南疆筑起了一道坚不可催的防护墙。
只是百年来,离国以四国之尊自居,又有月族火器威慑,从未有人见过敢犯离国边境,更无人见过其乱石箭阵,渐渐便被四国之人遗忘。
景初身为离国太子,自然有权限启用箭阵,却不想自食其果,吃了这么了哑巴亏。
他早该想到,祁暄敢带区区几万兵力闯他离疆之地,定然有备而来。
东南之地瀛人叛乱,离国已抽调一部分兵力前去镇压。以为这样,离国便外强中干了么?
越过陵江河谷,前方便是离国石城,殷军不善水战,用这种低端的手段才逃过一劫,到了石城城墙下,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此战是他离国太子与殷国宸王一战,不到最后,他是不会利用一个女人赢得最终的胜利。
哪怕,那个女人是假的。
“撤。”景初眸光生寒,挥手下令,“让他们过江。”
侍卫向来不敢过问景初的命令,只是垂首应声,随即飞身而起,跟在景初后面,一前一后掠向远方江面。
离国残余死士亦跟着撤退。
“有种就别跑!姑奶奶我今日就要让你们尝够被自家箭阵坑害的滋味。”
南星挥着手里的弯勾,看着那一道道人影消失在漫天迷雾中。后知后觉才领着水下一众人朝祁暄道:“殿下,属下这次可算立功了?”
她一面说着还不断朝玄参眼神挑衅。
玄参脱口而出就要骂回去,碍于祁暄在场,只是捂着伤口,在一旁当透明人。
南星是殿下埋在江湖的眼线,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影门。这些人身负不同绝技,精通各路江湖门道。而今日潜在水下这些人皆是精通龟息之术的高手。
殿下来之前便想到了应对乱石箭阵的办法,命南星在船下动手脚,趁其不备。
“记你一功。”祁暄淡淡道,抬手示意船队掉转方向。
“殿下。”南星欲言又止。
景初不会这般轻易弃船而逃,前方定然有埋伏。
祁暄知道她要说什么,却没有理会,眸光落在茫茫江面。小狐狸要他三日之后来接她,如今已是第二日,若景初在石城设了埋伏,没个三五日,石城难以攻下。
他,怕是要爽约了。
好在楚晔已夺了灵甘花,小狐狸体内的千机之毒可解了。
玄参将南星拽到一旁,低声喝斥,“王妃对殿下的重要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咱们也拦不住殿下往里头跳。”
况且,殿下岂非一怒冲冠为红颜,就失了理智之人。
……
明琬昏迷了一路,醒来时,喉咙干渴难耐,颈侧一阵钝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记得她远远望见黎国的车驾,眼前一黑,睁眼就是……
明琬环顾一周,这儿是她在黎宫的寝殿,殿中的陈设布局还是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
连案上瓷瓶中的花枝都是新插的。
不对!纵然黎国与离国是四国中相距最近的,饶是策马不停赶路,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到黎国。
除非她……昏迷了数日。
她攥着床褥想要起身,却发现全身使不上力,浑身像被散了架一样。她看了看自己的无力的手,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软骨散。
当真讽刺,她自诩颇通医毒之术,却还是着了旁人的道。
这时珠帘被掀开一道缝,那快半年不见的面容出现在明琬面前,明琬还是不由得愣了神。
当年明宥是宫中最深出简出的皇子,再加上眉眼那一抹不容忽视的阴鸷,宫人皆对他避如蛇蝎。如今一身明黄龙袍,倒显得整个人鲜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