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不曾命人给太子带话。
但听太子这么一说,她反应过来太子这是专程来承鸾殿见她的。
“是有事想见殿下。”
林苒颔首,在罗汉床上落座,莞尔而笑,“却不曾想太子殿下这般看重妾身,亲自前来。”
萧照也一撩衣摆径自在罗汉床的另一侧坐下。他逐渐习惯林苒这般不正经口吻,因而淡淡一笑:“孤如何会不看重太子妃?”又问,“太子妃因何事想见孤?”
林苒不动声色挑了下眉,轻“唔”一声:“其实前两日便好奇了。”
她看向萧照道,“姑母为何不喜欢我?”
所谓“姑母”自然是指长公主。
萧照偏头也看向林苒:“太子妃是想问孤同姑母的关系如何?”
“是啊。”林苒轻轻点头,且十分贴心执壶为萧照倒一盏茶递到他手边,“妾身实在好奇,只得问一问殿下,望殿下善心替妾身解惑。”
萧照斜睨一眼手边那一盏茶水,轻扯嘴角,淡定端起茶盏略略品尝。
茶水入喉有股淡淡的清凉,是特地添了薄荷。
天气燥热,饮薄荷水最为畅快。
萧照又看一眼林苒,这几日下来他已发现一件事——太子妃在这东宫可谓宾至如归、如鱼得水。
这份心态却极好。
若非如此也不能如当初在桃源寺后山那样的从容不迫。
“姑母不是不喜欢你,是不喜欢孤。”搁下茶盏,萧照回答林苒的问题。
林苒疑惑:“为何?”
萧照反而一笑:“难道孤的性子很讨喜么?”
忽来的话让林苒愣怔数息才回过神。
她看一看坐在罗汉床另一侧的太子,见他面上有笑,知他多少故意拿自己打趣,便十分配合,佯作认真思索,继而深以为然颔首:“原来如此。”
林苒一本正经的模样让萧照又轻笑一声。
望着这张近在咫尺俏生生、活泼泼的可爱面庞,他感受到一种于他而言很难得的轻松自在。
萧照嘴角微弯,略低下头凑近林苒,声音也压低两分。
他说:“沈昭仪是姑母举荐入宫。”
字字句句落在依旧十分配合凑上前去的林苒耳中,令她怔一怔。几息时间,她抬眼,恰好与萧照视线撞在一处,四目相对过后,意识到那句话不是玩笑之言,她不由惊讶,却也愈发不解,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她竟然今日才听说?
沈昭仪是永嘉长公主的人。
一句话便足以让林苒脑中闪过许多念头。
她将这些念头压下去,思忖中问:“这一桩知道的人极少,对吗?”
“姑母想来不希望外人知晓。”萧照轻笑道。
林苒蹙眉,记起桃源寺后山那个奸细,声音低下去:“当初那个突厥人,殿下怀疑是……”
“在查清真相之前所有人都值得怀疑。”萧照见林苒表情越来越凝重,干脆又说,“姑母曾欲在封地修建一座占地千亩的长公主府,后来只修得占地百亩,想来此事令她多有不快。可若是因此去勾结突厥,多少荒谬,况且姑母总归同父皇兄妹情深。”
林苒听明白长公主的不如意少不了太子搅局。
利益冲突……这确实很可能导致长公主与太子的关系剑拔弩张。
而如若沈昭仪其实是长公主的人,那么这些年长公主未必只往皇帝陛下的后宫塞过这一个美人。
这或许是长公主与皇后娘娘之间不对付的另一层原因。
甚至,她们可能积怨已深。
那些恩怨也远远比王溪月入宫要早得多。
王溪月被皇后娘娘养得天真可爱。
若皇后娘娘不提,王溪月不知道这些内情说来也不稀奇,即便知道,牵扯到皇后娘娘,一样不方便对她直言。
林苒想着,深深觉得当真是一大摊子的事情。
不过往后应该怎么对待永嘉长公主和灵秀郡主她心里也有数了。
当下少不得想起另一桩王溪月之前和她提过一嘴的事——太子曾为一位同沈家结仇的姚大人在皇帝陛下面前据理力争,又因此遭受训斥。若沈家与长公主有关联,那太子和长公主不亲近也无须意外了。
眼见林苒陷入思索之中,萧照没有再开口,只端起那盏薄荷茶继续品尝。
沉默许久,林苒方出声打破这安静。
“太子殿下为何不早些将这些事情告诉妾身?”她问。
萧照便说:“太子妃不知情,和姑母见面时反应才最真,太子妃有疑虑,孤自不会故意隐瞒。”
林苒轻笑:“那当真是妾身不懂事了。”
萧照斜睨她,也笑,终于按捺不住伸手掐一把她的脸:“孤的太子妃脾气多大,孤哪有胆量故意欺瞒。”
带点儿不正经的话落在林苒耳中,她抬眼,再看一看眼前这张言笑晏晏的俊美面庞,忽然了悟话本上的狐狸精究竟是怎么勾引人的。她心下腹诽,面上镇定拂开萧照的手:“殿下可真真是折煞妾身。”
萧照凝视她,只笑不说话。
林苒兀自慢慢揉着脸颊,半晌瞥一眼窗外天色问:“殿下在承鸾殿用膳么?”
萧照也朝窗外望去,而后点点头。
晌午将至,留下在承鸾殿用膳自然最是便宜。
林苒同样颔首,随即起身出去吩咐春鸢和宜雪午膳的事宜。待折回殿内重新在罗汉床坐下,她端起茶盏饮一口薄荷茶,微笑问:“那殿下今夜宿在承鸾殿么?”
萧照:“……”
合着是在这里等着他。
若宿在承鸾殿,想必太子妃依旧会拒绝与他同床共枕。
罗汉床上辗转难眠的滋味不好受,近日堆积的奏折也须得尽快批阅,他还是歇在书房为好。
“今日大约不得闲。”萧照冠冕堂皇回答道。
林苒笑一笑:“妾身明白了。”
因而用过午膳,萧照便离开承鸾殿。
送走太子的林苒消食过后愉快午后小憩,当天夜里亦一场好梦。
翌日,解开心结的王溪月再一次来东宫。
不过这次她不是一个人,而是和永宁公主前来正式拜见林苒这个皇嫂的。
这同样是林苒初次正式和永宁公主萧婵见面。王溪月描述下的永宁公主萧婵知书达礼、深藏若虚且待她十分温柔,今日一见,果真自有一股沉静气质,如风如水,淡淡的却似容得下一切事物。
边关的小娘子们大多爽利活泼。
如王溪月这般性格的或能见到一二,如萧婵这般感觉的则实在稀罕。
其实单单王溪月和萧婵两个人坐在一处,一个话多,一个话少,一动一静之间便自成风景。林苒同她们坐在承鸾殿外小花园阴凉处喝茶吃点心,只觉赏心乐事。
不再对贺礼被抢之事耿耿于怀后,王溪月另外准备一份礼物给林苒。
是一对蝶恋花的白玉玉佩。
萧婵也有见面礼送她,是萧婵自己亲手所绣的一套十二只香囊。这些香囊依据十二月花神绣得不同图样,并且里面塞着依据不同花卉调制成的香料,因而每只香囊所散发出来的香味是不同的。这份亲手准备的礼物不可谓不用心。
林苒自己对女红称得上是一窍不通。
对眼前的精巧香囊由衷赞叹,换作她万万没有那个本事能绣得出来。
“你们这般用心,倒叫我不好意思了。”林苒依依不舍将手中一只绣牡丹香囊放回匣子里。
她含笑道谢说,“待会瞧过我为你们准备的礼物可不要嫌弃。”
王溪月笑道:“阿婵姐姐心灵手巧才有这种本事,换作我也是不行的。不过这样精致的香囊我也忍不住眼馋,可见阿婵姐姐实在偏心。”
“不过阿婵姐姐可别当真回去给我绣一套。”
“回头叫姑母晓得了不知如何教训我,我近来还是夹着尾巴做人为好。”
萧婵莞尔,脾气很好说:“这套香囊是专门为皇嫂所绣,待琢磨出别的精巧图样再给阿月绣。”
王溪月连忙推拒,让萧婵打消这个念头。
她有意转移这个话题,是以对林苒说:“皇表嫂,其实阿婵姐姐不仅女红极好,且雅擅调香,许多经由阿婵姐姐亲手调制的香料既特别又好闻,想来这些香囊里面的香料也是如此。”
“那我回头可得仔细研究研究。”
林苒接过话茬,顺势同王溪月、萧婵聊起自己不懂的调香制香之事。
三位小娘子相谈甚欢。
直到傍晚,林苒才放王溪月和萧婵回宫去了。
命宫人准备热水后,等着沐浴的这会儿,林苒坐在窗下研究起萧婵送的香囊。这些香囊上绣了十二种不同的花,除去梅杏兰桃之外,又有牡丹、石榴、荷花、玉簪、桂花、菊花、芙蓉以及山茶,且一如王溪月所说,每一只香囊散发的香味都是不同的。
“永宁公主真真是有心了。”宜雪走过来见林苒在把玩香囊,不由笑道。
林苒也笑:“我若有这等本事,非见天儿绣香囊帕子送人去。”
“热水备下了?”林苒搁下香囊问。
“是。”宜雪回答林苒,见她要起身,立时伸手去扶。
“宜雪,将这些香囊收起来……”林苒说着一顿,再扫两眼这些精致的香囊,“先收在梳妆台上便可。”交待过一句,她自去浴间沐浴。
把玩过香囊,指尖残留淡淡香气。
泡在热水里正神游的林苒嗅见那点花香,忽而记起之前一件事。
当初赏花宴上那桩落水之事,后来王溪月曾对她提过说皇后娘娘查出那名小宫女收受的金银之物上沾染着一味独特的香,是皇帝陛下独独赐给沈昭仪的香。
因是这般,沈昭仪才洗不清嫌疑受了些处罚。
但林苒记得太子对她提起此事时的态度反而暗昧,虽未直言,但隐约觉察得出来太子心有疑虑。
唯一的证据亦是唯一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无论那味香多特别,只要有调制之法便有被擅于调香之人调制出来的可能性。
这是太子有所疑虑的原因?
但光凭些许可能,无法做出更多推断,何况沈昭仪当时未必不曾用这个理由来为自己辩驳。
林苒随意琢磨一阵发现全无头绪便将这个念头撇开了。沐浴过后,她从浴间出来,得知太子今夜也“不得闲”来承鸾殿,于是一个人用罢晚膳在小花园里溜达几圈消消食,亥时附近便歇息了。
又一夜好眠。
晨早醒来,洗漱梳洗过后,林苒用着早膳,听宜雪说起宫里的事情。
头一桩大事即是皇帝一道旨意,将沈昭仪晋封为沈妃。
这次晋封无疑与沈妃有孕有着莫大干系。
沈妃肚子里的孩子来得不容易。
皇帝陛下重视,想必沈妃本人连同沈家、永嘉长公主也十分重视,近来他们的心思大约都会在这上面了。
沈妃怀孕一事暂时没有对林苒在东宫的生活造成什么特别影响。
只她很快听说宫里传出的许多闲篇。
确认有身孕且得到晋封后,沈妃以宫中养胎更为周全之由央着皇帝陛下从南苑行宫移驾回皇宫。
也因为这个,六宫妃嫔们忽然间不得安生了。
皇帝本便宠爱沈妃,而今愈发事事顺从,无论沈妃提出什么要求皇帝都会满足她。于是,沈妃今日说心情忧郁想听孙婕妤弹琴,明日说怀孕辛苦想看吴美人跳舞,后日又不肯用膳,口口声声想吃良妃亲手做的莲子糕,道从前偶然品尝过一次难以忘怀。
良妃地位虽比沈妃要略高些,但皇帝陛下一道旨意下来亦无法抗旨。亲自下厨将莲子糕做好送去沈妃那里,沈妃尝过一口,嘤嘤泣泣说不是那时的味道,皇帝心疼不已,当即命良妃重新下厨。
然而良妃第二次下厨做的莲子糕依然没有让沈妃满意。
到后来甚至要求良妃亲力亲为去御花园的荷塘摘莲蓬、剥莲子,这才松口夸赞良妃亲自做的莲子糕极好。
为难之意全无遮掩,良妃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据说皇帝命人送去诸般赏赐后,她对着那些金银首饰大哭一场。
宜雪陪同用过早膳的林苒在东宫闲庭漫步,尽管承鸾殿的小宫人们远远缀在后面,她仍压低声音,将这些事情一一说与林苒听。说罢良妃遭遇,宜雪轻叹一气。
沈妃仗势欺人、嚣张跋扈,但她有皇帝陛下撑腰,良妃便只得忍气吞声。
忤逆皇帝的代价,谁也轻易付不起。
林苒明白宜雪为何会叹气。
于良妃而言,这遭遇无疑只称得上无妄之灾,奈何皇帝一味纵容沈妃,连句委屈亦变得无处说。
六宫妃嫔之中感到委屈的又何止良妃一个人?
皇帝陛下总是那样多情,他的宠爱从来不曾雨露均沾,深深的宫墙里便从来不缺委屈之人。
她这个太子妃一路当下去会如何呢?
林苒仰面,望一望头顶碧蓝晴天,轻扯嘴角。
太子殿下的承诺固然算得上一份承诺,可承诺一定能被兑现么?
不如自己替自己多谋划条后路。
这条后路旁人未必行得通,但以她眼下的情况来说,却谈不上有什么不妥当。反而问题出在太子身上,太子无意与她有夫妻之实,她光凭自己如何能有孩子?没有孩子又如何去父留子……太子的不情愿定有原因,只不知这原因为何,或得弄清楚其中因由方能“对症下药”。
不过她与太子新婚不久,这件事不必太着急。
多相处一些时日,对太子多些了解,大抵慢慢能寻得蛛丝马迹。
“喵~”
“喵~喵~”
耳边骤然响起的几声软萌猫叫打断林苒飘忽的思绪,她回神,复朝四周望去,只见一道黑影忽而从她的眼前闪过。定睛一看,果真有一只小黑猫。
“哪来的小猫?”林苒笑,“是之前提过的野猫吗?”
宜雪仔细看得几眼:“瞧着像呢,前两日底下的小宫人同太子妃禀报时也说是只小黑猫。”
这是只通体乌黑、瘦瘦小小的猫儿。
脑袋也小小的,衬得那一对看向林苒的琥珀色大眼睛愈发明亮。
林苒见它跑出去一段路又回过头来瞧自己,似乎不怕人,不由弯唇一笑。
她喜欢猫,愿意陪这只小黑猫玩,当即抬脚追了上去。
小黑猫跑得很快。
林苒不是非要抓到它,故而单单快步追在它身后,将它锁定在自己的视线内。
小黑猫一路跑,她一路追在后面,不知不觉追到一座假山附近。在这座假山的另一侧是一处小池塘,水面上缀着一朵朵或粉或白的睡莲,附近栽种着一丛丛翠竹,更深处则是一座约莫两层的精致阁楼。
尚未将东宫逛遍,林苒一时认不出这是何处。
因而即便眼瞧着小黑猫消失在假山里,她依然走上前,未想靠近假山便听见有说话声传来。
说话的似乎是两名小宫女。
她们没有发觉有人靠近,兴致勃勃在聊着感兴趣的事。
一名小宫女惊讶不已:“你说太子殿下中意的其实是丹阳郡主?这个丹阳郡主是什么人,怎得不曾听说过?”
另一名小宫女道:“丹阳郡主便是灵秀郡主的姐姐呀,长公主殿下的长女。不过她前些年出嫁了,如今是端王世子妃,不在京中,不怪你不知。”
“端王世子妃?!那太子殿下岂不……”
“嘘……你小点声!”
“听说太子殿下迟迟不肯迎娶太子妃便是因为忘不了丹阳郡主呢。”
“可是我瞧着太子殿下待太子妃也很好呀,怎么会?”
那名看似知情的小宫女过得会儿才开口:“我猜是因为丹阳郡主如今不在京城,倘若哪日回来便不好说了。”
“我听说,丹阳郡主出嫁前,太子殿下曾与陛下大吵过一回。”
“怎么会那么巧?想来便是因为丹阳郡主。”
“竟然这般?那可当真是……”
林苒听她们聊得火热,也觉得很有意思。
丹阳郡主?长公主膝下有两个女儿她是知道的,但太子殿下心悦丹阳郡主这样的事才有所耳闻。
心有所属,是以不愿同她有夫妻之实,甚至对她许下和离之诺?
顺着两个小宫女的话想一想这样的可能性,林苒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怎么看不出太子有那么痴心的一面?
“什么人在那里?!”
林苒对宜雪一个眼神示意,早已黑脸的宜雪立时呵斥。
假山里嘀嘀咕咕的小宫女瞬间噤声。
宜雪又扬声道:“太子妃在此,你们还不赶紧从里面出来?!”
几息时间,两个小宫女煞白着一张脸慌慌张张出现在林苒的视线中。
她们深埋着头疾步上前,便跪倒在林苒面前,连连磕头求饶:“奴婢知错,太子妃饶命!”
这般背后议论太子与太子妃是非乃大忌。
林苒板一板脸,沉声开口:“你们方才是在说什么?”
两个小宫女冷汗涔涔,不敢作答,只惊慌磕头:“奴婢死罪!”
“该怎么处罚自有宫规做依据。”林苒道,“但在此之前先将你们知道的说来听一听,若叫我发现你们有半字欺瞒,便是真正的死罪。”
两个小宫女一时谁也开不了这个口。
然而面对太子妃威压同样不敢继续欺瞒,最终硬着头皮将关于太子和丹阳郡主的流言转述一遍。
丹阳郡主与太子年龄相仿,幼时常常随长公主进宫,又在开蒙年纪曾与太子一道在皇家书院读过两年书。后来即便不在一处读书,丹阳郡主也时常进宫见太子,与太子走在一处。一对表兄妹相伴长大,可谓青梅竹马,兼之丹阳郡主貌美如花、才华横溢……只不知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丹阳郡主远嫁端王世子,而太子殿下迟迟不娶。
总之,按照这个故事,这太子妃的位置本该由丹阳郡主来坐的。
太子真正想迎娶的人亦是丹阳郡主。
林苒认真听罢,觉得她们口中的这一段故事颇为俗气。她对太子没有男女之情,便不至于为此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可身为太子妃也不能表现得无动于衷,叫人发现她根本不在意太子。
“一派胡言!”
林苒板着脸冷笑说,“你们二人滥言多口,竟敢在东宫如此搬弄是非,真真是罪该万死!”
“来人!”
“将她们拖下去,各掌嘴二十,罚俸半年,明日便逐出宫去。”
“宜雪,让春鸢好好审一审她们,看看她们究竟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造谣生事。”扫一眼这两个抖若筛糠的小宫女,林苒又吩咐宜雪。
将话说罢,见宜雪神色不对,林苒抬眼只见太子穿过假山而来。
林苒眉心微拧,在萧照行至近前时,仿若置气敷衍行了个礼,语气自觉带着点不悦:“见过太子殿下。”
“怎么了?”
太子妃脸上写满不快,萧照看出林苒情绪不对,于是直接问,“哪个不长眼的惹到太子妃了?”
瞧见萧照的时候,林苒已经迅速为自己敲定一套反应。
她不愿意表现得忍气吞声、委曲求全,那情绪上头时同太子置气不会奇怪,还要嘴硬无事,又似有满腹委屈。
“没人惹妾身。”
林苒硬邦邦回答萧照,而后一福身,“妾身记起有事未做,先行告退。”
话音落下,转身便走。
只留下一个“凄凄惨惨”的决绝背影给太子。
萧照:“……”
明白林苒的反常多半与跪伏在地这两个小宫女有关系,他直接问宜雪:“这两人怎么招惹到太子妃了?”
片刻过后,萧照循着林苒离开的方向去追她。
这流言再荒唐不过,他同薛敏瑛之间从来清清白白,又怎会为了薛敏瑛迟迟不迎娶太子妃?
林苒会相信这两个小宫女的话?
萧照认为不会,但相信与否是一回事,在人前做出什么反应是另一回事。
林苒的反应在那里了,他理应配合。
除此之外也有必要同她解释,免得埋下未觉察的隐患。
萧照很费一番功夫才找到林苒。
他站在樱桃树下,抬头去看枝叶间藏不住的太子妃,无奈道:“太子妃怎么跑树上去了?”
林苒透过枝叶缝隙去看萧照,动作很轻摸摸怀里的小黑猫,没吭声。
反倒小黑猫喵叫一声,如同在回应太子的话。
萧照听见树上传来猫叫声,定睛细看,才发现林苒臂弯里一团黑乎乎的小东西——原是为着抓猫才上树的。太子妃实在胆大,分明可以让宫人做这事,偏要亲力亲为,若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思及此,他又说:“你先下来。”
“孤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太子妃无须在意,孤同丹阳郡主并没有任何私情。”
没有宫人跟来,四周唯有他们两个人在。
因而听见太子主动解释,林苒但笑,好整以暇说:“殿下这是什么话?妾身有在意的资格么?”
“谁让你如今是太子妃。”萧照往后退开两步,仰面去看树上的林苒,复道,“这流言来得蹊跷,恐有挑拨试探之意。这种法子上不得台面,却多少有效用,最重要的是难以追究。”
“孤知道你不会信那两个人的话。”
“不过无论太子妃信或不信,孤也决计不是心有所属,不将太子妃当一回事,随意对待。”
林苒知道萧照说的是真的。
因为他没必要骗她,没必要对她解释,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外人。
“殿下为何要同妾身说这些?”
放开那只小黑猫,林苒从枝叶间探出脑袋,笑吟吟看萧照,“抑或殿下今夜准备宿在承鸾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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