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高适于黑齿长之帐下从军也算是有一段时日。
勉勉强强也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行伍了。
毕竟北境战场格外凶险,契丹人与汉人勾结,对周王朝频频发起袭击,几乎一不小心就能生死人手。
所以在艰难环境中挣扎的高适成长得很快,这一次他被叶琛调回来,是抱着雄心壮志,准备立下赫赫战功的。
可等他真的回来之后,才发现叶琛带兵与黑齿长之带兵区别太大了。
而且跟先前那种带团练时,那种小规模的队伍又有很大的区别,让高适很不适应。
首先叶琛自己不摆架子,给高适的感觉就是好好先生,他不仅自己不摆架子,还不允许各级军官不许摆架子。
军队那种森严的等级制度给人的感觉并不清晰了。
虽然士兵犯错之后,军官依然会处罚,而且依然很严苛。
但军官的优越感并不明显。
尤其是不准动不动就殴打士兵。
用大总管的话说,大家都是心里抱着一颗报国之心来投军的,是武骑民团,跟传统升官发财的军队不一样。
所以不许搞特殊,尤其是生活待遇上不许特殊。
更不允许大人,他有问题,可以说服教育,可以体罚他站军姿、关禁闭,但不能对他进行丢掉尊严的处罚。
日常上军官和士兵必须吃的一样,而且叶大总管还以身作则,经常一条船一条船的跟大家吃大锅饭。
其次就是总是喜欢不厌其烦地给几乎所有人讲道理。
这也是高适极其厌烦的一点。
他一名门之后,竟然要经常听娄相给他讲人生哲理,从军之要。
娄相也就罢了,毕竟他老人家经验丰富。
可骆宾王的教导,就有些假大空,很不务实,塞得他脑袋满满当当。
这让高适也好,李威等人也罢,都很绝望。
此外便是那些先前得罪大总管士子的处理问题。
在高适看来,即便是编入军中有了一条活路,大体上也只是在军队里苟活,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去干的。
遇到危险的事情,肯定要第一时间冲到前线,跟敌人拼命。
可真的开拔之后,大总管的做法与高适的想法竟然大相径庭。
大总管将他们编入了队伍之中,每个团都派了最起码三个士子。
大总管下令,让这些士子跟士兵吃住在一起,每天照本宣科地给将士们讲解大总管的想法,军令,甚至还教一些契丹的文字和语言。
大家本来以为不行军,就可以老老实实在船上睡懒觉了。
可实际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大家每天吃完饭除了必要的活动之外,就必须在船上跟着士子门,学习听他们讲道理。
起初大家都是极其厌烦的,但奈何这些士子们整天不厌其烦地讲,而且还要考核,大家为了多吃一块肉也得努力,久而久之也就听到心里去了。
尤其是大总管听说大家不太愿意听士子们讲课,就每天逼迫士子背诵他撰写的三国演义。
别说效果还不错,每天士兵训练完,上完课,都眼巴巴的等着士子们给他们来上一段。
大家都喜欢听草鞋刘皇叔打天下的故事。
不过高适比较喜欢曹操,觉得他才是拯救天下的豪杰。
就在高适手里捧着大米饭吃鱼,心里琢磨着,今天的思想报告,是写关于曹孟德,还是刘关张的时候,忽然间,岸边儿传来了一阵骚动。
肯定是出了麻烦了。
惊得高适赶忙派人去询问,才知道有人想要靠近,破坏船只。
而船舱之中,喝得晕头转向的娄相,此时也有些慌乱。
这不怪他们,谁能想到,这还没到沧州城呢,就有人过来搞破坏了。
然而,等到船舱内的众人急匆匆地动身,去寻叶琛时。
却见叶琛竟然安然的坐在床头,手里捧着茶盏,在那看热闹。
对此,幕府的官员,以及娄相的手下,都一脸的着急,以为叶琛是喝多了,处理不了军务,急匆匆的准备下船指挥,却被告知,大总管下了军令,没有他的令牌,任何人不得下船。
大家借着夜色观察了半天,才发现,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
大概有二百多人的小队伍,趁机想要摸到船队的方向过来看看,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小船,刚扔进水里,就被巡逻的将士用火箭给射沉了。
至于叶琛,自然跟他们不同。
他是有夜视仪望远镜的,岸边儿发生了什么情况,他看的一清二楚。
于众人而言,则显得大总管深不可测,处事不惊了。
而彼时岸边儿巡逻的人是谁?
自然是资历较浅,喝了一半,尚未尽兴,就让潘虎给轰出去巡逻的封常清了。
他一个人面对老虎的时候,都敢上去干它。
更不要说,区区二百余人的夜袭小队。
封常清此时正在咒骂着潘虎这狗定西欺负人,谁曾想竟然真的有人来搞夜袭,当下吐了口痰,命人放火箭烧了他们刚刚扔进水里的小船,然后命令巡逻的将士们,直接对其发起冲锋。
对,直接发起冲锋。
连习惯性的呐喊都没有。
直接抽刀就剁,刀刀进肉。
没有任何的技巧,就是直接莽了。
硬是在运河岸边儿,将二百余彪悍的契丹勇士给砍成了肉酱。
而船上看热闹的将士们自然是一阵欢呼。
前线的接连大败,让很多人产生了怀疑。
那就是契丹人可能是真的很勇猛。
到了前线,战斗可能非常辛苦。
可见巡逻的将士们赢得那么轻松,大家心里瞬间不怕了。
觉得契丹人也不过如此。
大家只要按照日常训练的交手,就肯定能赢。
在场的一众文士,诸如陈子昂、骆宾王还好,这都是见过大阵仗的,就连卢照凌都还勉强夹住了裤裆。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几个参军甚至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尤其是娄相的那些亲随,更是吓得相顾无言。
为何?
因为适才,契丹人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压根不是他们记忆之中的样子。
就连娄相都微微皱眉,感觉自己赋闲太久,跟女帝说话时,没搂住。
这契丹人的战斗力怎么那么强!?
牛逼吹得太大了。
这幸好是调的叶琛,如果是娄相自己来折腾。
十有八九得交代在这里。
当然,叶琛的部下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也让他极其震惊。
虽然是新兵,但其骁勇竟然依然在强悍的边军之上。
这就不得不让人沉思,叶琛到底是怎么练出这支队伍来的?
在他的印象中,叶琛没有一丁点名将的素质啊?
他听手下人说,叶县伯早些领兵打土匪的时候,还嗷嗷叫呢。
但现在却变得总是风轻云淡的。
虽然很细致,但一点那种统兵大将,动不动就打人板子,砍脑袋的威严都没有。
另外一边儿,河岸不远处,有一处土丘之上,一行人马,遥遥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等到侥幸逃回来的属下回报时,领头之人也是有些怔然失态的。
说话的明显是个府兵,穿戴的也是汉家的铠甲,不过却换了契丹人的发辫,跪在地上说道,“大人,咱们的兄弟都折在里面了,这支汉家援军的战斗力不可谓不强。”
领队的将领点了点头,他其实看的还算是清楚,却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确定不是其他地方的边军?”
“确实不是。”那兵士说道,“看其穿着,以及战阵之法,应是新军无疑。”
那将领微微颔首道,示意手下给他一匹马,说道,“知道了,我们走!”
话音刚落,就却不远处封常清冷冰冰的说道,“你们走?你们往那里走?”
旁边儿的兵士嘿嘿笑道,“封大哥,那群狗日的书生说话虽然文绉绉的,但是教下来的法子却好啊,你看看,这不逮着大鱼了不是!”
那契丹将领闻言,看了一眼封常清,只感觉被深山猛兽盯住了一般,瞬间就惊起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