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琛又跟海棠爹聊了一会儿,小壮过来叫人,原来是康仁贵回来述职了。
看着眼前的金发碧眼的黄毛怪,穿着名贵的丝绸,戴着幞头,低着头拿着厚厚的账本,时不时地回答叶琛一堆诸如资金周转率、店面利用率、人均服务单量这种复杂的问题,大家听得脑仁都疼。
但是那黄毛怪康仁贵却能勉强答上来,大家就有些惊奇了,心道暗道:“难怪县男要聘用这家伙,人家是真的有本事啊。”
只是后面更为吃惊的事情出现了。
随着叶琛问题难度的家具,康仁贵已经答不上来,额头上冒起了冷汗,但依然拿着鹅毛笔小心翼翼地记录下来,操着一口流利且刺耳的喊话说着东家高见,东家高见。.
要知道这些西边儿来的胡人,往日里最是奸猾,也是心高气傲的,想让他们臣服可不容易,可眼下县男拿捏他却如三岁孩童一般。
待康仁贵述职完毕,这位西域来的掌柜,让随行的伙计搬来一个大概半米见方的乳白色孩童雕塑。
这孩童雕塑明显是东方人面孔,却充斥着浓郁的罗马风格,活泼可爱,活灵活现,便是叶琛也非常喜欢。
康仁贵恭敬地笑道,“少东家,汤铺的事务繁忙,一直没有机会拜访,还请您不要见怪。”
大壮温和地笑着邀请道,“你为叶家的兴盛奔走,听说经常通宵达旦,即便是如此辛苦,也从未邀功过什么,我心中甚是钦佩,所以你即便是不来,我也不会怪你的,速速入席吧。”
老太太看着大壮招待客人,彬彬有礼,便是面对在外执掌大权的掌柜也丝毫不落下风,感慨地对两个儿媳说道,“人常言多难兴邦,其实对于咱们这些大家庭也是这样,这一次小壮和老蔫入狱,大壮虽然不声不响,却撑起了这个家。
咸菜、蔫黑鸭、大棚、鱼罐头、羽绒服、掸子生意,就没有人敢对他有丝毫不敬,更是有一分隐瞒,事情不论大小,都向他汇报,即便是二壮想做什么,都要他点头。
孩子们的学问,他也代父亲过问,三壮和二壮他们,也不敢丝毫小觑这个不通文墨的兄长。”
“如今老蔫平安归来,北海也好,青州也罢,都说叶家的兴盛是因为权势,是因为巴结世家,我却不这么认为,分明是老蔫教子有方,御下有术,手下的孩子不声不响,已经可以撑起了一片天了。”
“你们再看看你们家里的孩子,除了汐月和春月两个丫头还算是有点样子,其他都是窝囊废,一点都不成气候,再这样下去,老蔫他们这个小家就要继续一日千里,而你们的小家就要停滞不前了。”
“先前别管你们嘴上说与不说,为娘心里都明白,你们担心我让老蔫并户回家,沾了你们便宜,今个儿娘把话放在这里,你们回去之后,好生教育孩子,满仓、满屯、秋月这三个孩子,不论哪一个,只要能入了老婆子的眼,我都会去寻老蔫,帮忙安排个好前程。让你们去沾他的便宜,但只此一次。”
两个儿媳眉头一喜,连忙称是。
但旋即孙氏又愁眉苦脸起来,心道,“二嫂家的满仓、满屯还好,虽然调皮了一些,但好歹读了书,也听话,跟小壮他们关系不错,可自己的秋月怎么办呦?老太太今日心情舒畅,开了金口,愿意给孩子们谋个前程,总不能浪费了。”
今日是为迎接赵家老两口而专门置办的家宴,虽然不似城里那般奢靡,但是青菜都是从大棚里采摘的新鲜的,此外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老太太还专门又做了一顿洗三面,一人一大碗,算是补上了赵家人三日未来的流程。
看着眼前这丰盛的饭菜,赵家老两口都惊呆了。
他们这一趟来,不仅没有被刁难,还有这么丰盛的饭菜。
赵海棠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活了十几年了,也在外面长过见识,但是这么多好东西,也不是全见过的。
至于吃,更是不可能。
那些有钱人家,宁可把吃不了的美味喂狗,也不会给他的。
他起初觉得,自己给叶家惹了那么大的麻烦,人家是碍于自己阿姐的面子,才给自己治伤,但看到今日如何迎接父亲、母亲,置办家宴,上上下下一团和气,他才心中明白,叶家上下是真的良善人家。
“小卡,你来适逢海棠吃饭。”叶琛笑着说道,“平日里你在我这里,若是让别人伺候我肯定要揍你的,但是今日不同,许你当一少爷。”
“我自己可以的。”赵海棠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是手脚麻利的昆仑奴,已经站在一旁,帮他取菜了。
昆仑奴手办事妥帖,往往赵海棠一个眼神过去,昆仑奴就已经把饭菜夹了过来。
这让赵海棠心中大爽,这就是有钱人的感觉吗?
而另外一边儿,因为叶五四不在,老太太就成为辈分最高之人,热情地招待着海棠爹妈,整场家宴其乐融融,有说有笑。
赵海棠一边儿吃着,一边儿默默地观察着叶家人。
心里不知道有多羡慕,自己家里就不是这个样子,两个兄长都死死的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还整天盯着爹妈,生怕自己沾去一分的便宜,连小时候的兄弟之情都淡了。
再看小壮几个,人家那份真挚的兄弟之情,是实打实的。
往大处说,姐夫大壮遇险,做弟弟的小壮毫不犹豫地要去大哥承担罪责。
而小处说,这一次酒宴,自己爸妈来做客,姐夫大壮肯定要陪酒。
姐夫不胜酒力,那三个兄弟便拼了命地替兄长挡酒,即便是那个叫做叶江殿的大叔说,你们小哥几个替大哥喝,要两杯算一杯,也不在话下。
至于海棠爹也没想到,这叶家的酒席宴这么夸张,他们凤凰镇是没有这种习俗的,一顿酒吃得他飘飘若仙,在一句句贤亲家之中迷失了自我。
从最开始的我不行,我不能喝,到我就喝一个,还得回家呢,接着就是少喝少喝,酒这东西喝一些开心就够了,再接着就是最后一个了,最后一个了,最后一个了......
接着就是进入高潮,海棠爹觥筹交错,来者不惧。
海棠娘虽然心中对老头子的行为不满,但是在外面却给足了他面子,随着叶家老太太说着闲话。
等待海棠爹醒来,太阳都快要下山了,四周的环境陌生,但看装饰应该是叶家的客房。
老婆子端着醒酒汤过来,只觉得头疼欲裂,“我这是咋了?”
海棠娘放下手里的醒酒汤过来,“我看你是真没出息,后半场亲家一个劲儿劝你,少饮,让后生们多喝便是,你非要逞强,这倒好,本来想着借着喜庆,帮海棠谋个差事,你却只知道吃酒误事,我看你儿子断手断脚的作何谋生?”
躺在床上休息,也吃了个大红脸的赵海棠最是无辜,他是不想喝的,但是那昆仑奴跟个痴货一样,只听他们家主人命令,不论是哪个壮壮一抬酒杯,就往自己嘴里灌酒,太造孽了。
见老太太生气,赵海棠立刻开口道,“娘,您不用担心,人家神医都说了,我这手脚养上半年,就大致能痊愈了,顶多有点跛,你怕什么?”
老太太揪着赵海棠的耳朵,骂道,“我怕什么?我怕什么?你还没说媳妇呢?瘸了怎么办?就算是你自己的事情暂且不说,这叶家为了救你,人情往来的钱你不还?汤药费你不还?没有差事你拿什么还?赵海棠,做人要有骨气,你姐夫一家以真心待你,你要是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不思回报,以后就别怪为娘,不允你与你姐有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