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只是一句大冒险后的戏言,但林子成做什么事都习惯了认真,在兼顾了一系列可掌控及不可掌控的因素后,他订了一家餐厅,并把觉得最恰当的时间和位置发给了顾双。
顾双前一晚熬夜了,当时还没睡醒,等她睡满足醒过来并看到消息,已经正午了。
顾双:[?]
林子成:[?]
顾双:[你来真的?我以为只是配合你帮你完成惩罚]
林子成坐在位置上,扫了眼手上的腕表,距离十二点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按顾双回消息的速度,她大概刚睡醒从床上爬起来。
她不可能没想到,她只是又犯了懒不想来罢了,林子成又不是不了解她:
[少废话,还来不来,不来我自己吃了]
正好顾双也懒得做饭了,秉着不吃白不吃的念头,她只是思考了一秒,就同意了:[来来来,你总得等我收拾一下吧?]
话虽发了出去,顾双收拾的动作还是不紧不慢。
除去钓鱼时需要用人设的时候,真实的顾双向来过得随意又荒唐,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是这样。
如果说顾双是或松或紧不可预测的发条,林子成则是一座规律仔细又认真严谨的钟表,自带擒纵调速器的那种。
导致从前的某一天当顾双忽然发现无论自己怎么作,林子成那总能维持在‘恰如其分’状态后,愈发任性放飞自我了。
这也是在别人眼里毫无融合点的两个人,能维持这样较为舒服的友谊最根本的原因之一。
没多少人能受得了顾双随意又荒唐的性子。
林子成显然了解顾双十次赴约九次迟到的习惯,等顾双终于施施然赶到这家餐厅,就看到包厢内这家伙正带着耳机看时政。
她随意瞟了一眼,一群陌生的文字瞬间让她失去了兴趣。
“饭呢?让上菜吧,我饿了。”
林子成按了一下桌子上的按钮,道:“开始做了。”
顾双:“?”
顾双:“现在才让他做?那你来这么早干嘛来了?”
林子成看了眼这个自己迟到反扭曲事实指控他的家伙,重新带上耳机,声音又沉又静。
“放得太久会失去应有的味道,得不偿失。”
顾双叹了口气,卸了力般趴在桌子上,不及一握的腰被连衣裙勾勒出旖旎的弧度,餐桌下,她踢了踢腿,露出莹白的脚趾,软塌塌得踩在昂贵的高跟鞋上,还暗暗撇嘴嫌它硌脚。
即便做着这样没道理的事,顾双依旧像个熠熠流辉的画中人,只是画师偏袒她,将她刻画得格外灵秀可人。
林子成注意到桌下的动静移了移眸光,片刻又平静得收回视线。
所幸没让她等太久,不一会儿,菜就被一道道端了上来。
顾双眼前一亮,直起身子。都是她以前爱吃的。
盛了点到自己盘里,挑挑拣拣,却没吃多少。
“不合胃口?”
顾双摇摇头,放下筷子,托腮看他吃饭:“最近没什么食欲。”
林子成却不喜欢浪费,安静将所有东西吃完。
“需要我找人帮你做个身体检查吗?”
“不用,放心吧,我没事的。”顾双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她清楚什么是生理上的饿也同样清楚自己没有想吃东西的欲望。
大概是一年没吃饭的后遗症吧。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在顾双脑海中短暂浮现,而后又被她轻轻扫开。
林子成清楚她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便点点头,转而问道:“放假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今天晚上。”顾双道,清丽的眼眸亮了亮。
林子成有些诧异,想想又觉得很合理,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讲,她已经一年没有见过家人了,会迫不及待也正常。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跃动的名字,林子成并不是很想接,但铃声锲而不舍,丝毫不觉得自己不被待见。
“……有事?”
“林老爷子跟我家那位在院儿里下棋呢,这不,让我打电话叫咱俩回去陪他们唠唠。”秦郁的声音玩世不恭中带了点难得的正经。
林子成默了片刻,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便道:“行,我知道。”
挂了电话,他将目光移向顾双:“我先出去一下,在我进来之前,你不要开门。”他想先去给管家打个电话,确定一下事实。
顾双虽然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包厢外面,林子成出来后阖上身后的门,向远方走去。
相反的另一边,走廊尽头处出现微微露出一个身影,在确定林子成已经离开后,他又等了两秒,没等到另一个人从包厢中走出来,便不耐烦了,大咧咧朝包厢走去。
反正他只是进去看一眼什么人让林子成这家伙这么宝贝。
看完他就出来,也就一句‘走错包厢’的事。
骨节分明的手刚落在门把上,林子成从一边悄无声息出现,扼住他的手腕。
“你在干嘛。”声音又冷又静。
秦郁撩了撩眼皮,面上露出一抹似真似假的惊讶:“怕耽误时间就直接来找你了,原来你没在里面啊?”
这家伙向来玩世不恭,说话喜欢真假参半,林子成对他所说的不置可否,只道:“在这儿等我。”
说罢便一个人进去。
秦郁还没来得及趁机往里瞧,门就在他眼前被冷漠得关上了。
……小气。
但林子成越这样,他就越好奇。
林子成不清楚自己这么做会导致什么结果吗?
他当然知道。
他做一件事之前会将几乎所有可能都考虑在内。
但他现在拿不准顾双的想法,他不知道顾双打算怎么面对这么一个曾经“自己”追过的人。
所以只能暂时不让顾双再次出现在秦郁眼中。
顾双惊讶得看着刚出去又忽然进来的林子成,又望了望门的方向。
“……怎么了?”
她刚刚好像听到有别人的声音。
“没什么,一会儿我有点事要先离开,你等我走后过十分钟再出去。”林子成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为什么?”
那双温软的眼眸弯起一道熟悉的弧度,林子成知道如果他说不出个所以然,顾双不会按他说的去做的。
他沉默了两秒:“外面是秦郁。”
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顾双这才恍然明白。
“你要是不想见他,等我把他带走你再出去。”林子成说这话不无试探的意思。
顾双朝他挥了挥手,一双水润的眸子直直得看着他,装乖:“拜拜。”
林子成心下轻叹,却也没有勉强想法。
他清楚顾双对谁都防备心重,但好在人非常清醒理智,身为朋友,他能做的也只有尽量体贴。
林子成只觉得这不过是朋友之间份内的事。
他自认循规蹈矩从不做逾矩之事,却忘了身边随心所欲肆无忌惮的朋友除了一个顾双,还有一个秦郁。
秦郁,甚至林子成身边的其他朋友,可从来没在他身上感受到过什么叫体贴。
初少年时,林子成还未养成如今克制又理智的性格。
秦郁家中遭遇变故,整个人颓靡不振,林子成曾按着喝醉后的秦郁让他把家里的情况一五一十交代清楚,然后逼他顺着自己的思路剖析他父亲的心理——
那个讨厌他母亲、在外面养小三、把他母亲刺激得神志不清、还计划把小三的孩子接回来继承家产的家伙。
然后谋而后动、掌握弱点、逐一击破。
虽然是为了他好,方法也确实有用,但手段过于极端。
尚且年幼的秦郁回别墅后两天没吃没喝,扔了家里所有的酒,从此喝一口酒就想吐。
当时的林子成也被他家老爷子罚跪在后院的石子路上,被勒令陪着秦郁不吃不喝。
秦郁知道消息后硬是又靠意志力撑了一天没吃饭也不让林子成好受。
后来几年,林子成才慢慢养成现在克制沉静的性子,理智开始始终占据在他所有感情的上风。
拜餐厅的设计所赐,秦郁站在外面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站了片刻,他已经无聊得快疯了,要不是考虑到那个女人可能会跟着林子成一起出来,他早走人了。
门把手被拧动,秦郁一双眼睛瞬间有了神采,看到只有林子成一个人出来后,他又无趣得拉了拉眼皮,道:
“走了。”说罢率先朝外走去。
如果下命令的不是他家老爷子,他这会儿直接撂挑子。
舌尖用力抵了抵牙齿,秦郁桃花眼半垂,笼罩在里面的兴味愈发浓厚。
藏这么严实……怕他抢?
哪家娇娇这么好?让林子成宝贝成这样。他倒真想试试了。
秦郁可没有那些多余又无用的道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