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打算去东山县？”六皇子嘴上擒着笑，但眼中却有几分冷意。
蒋宗庭叹气：“必然是要去的，吏部的任命早就已经下来了，若不是……耽搁了，恐怕再有些时日，我都能到东山了。”
“此去东山，路途遥远，路上会遇到什么都很难说，且东山那边民风彪悍，往些年朝廷都只能派一些交趾的本地人过去，才勉强能够震住局面，你去了恐怕不太顺利。”
“殿下说的我都明白，只可惜下官也没有办法，只可怜妻女，要跟着我一起受苦了。”
六皇子笑得和煦了许多：“你也是被你那大哥给害得不轻，事到如今，本殿下也没有办法帮你留在京城了，不过你觉得衢州府如何？”
“衢州府？”蒋宗庭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六皇子很满意蒋宗庭的表现：“衢州府
“殿下……”蒋宗庭搓了搓手，显然很感兴趣。
虽然他去开化县和去东山县都是做县丞，但是东山县如论从地理位置，还是从发展来说，肯定都是比不上开化县的，他若是去了开化县做县丞，自然是更容易的，也更安全。
六皇子瞧着蒋宗庭的模样，心里微哂，他还以为这个蒋宗庭是个多么刚折不弯的人，却结果，受了一场打击之后，就对他弯了腰。
原本他也并不是很好看蒋宗庭，可谁叫眼下曾旭清在太子那边暴露了，一个明面上背叛了太子的人，他也不好在明面上多用，所以他才看上了蒋宗庭。
说来还得多谢太子，若不是太子整这么一出，他还不能收服蒋宗庭呢。
一时间，倒是宾主尽欢。
“对了，开化县不远，你就不用带妻女去了吧，横竖过两三年你也就回来了，”六皇子突然道，“你这刚去开化县，什么的还没有摸明白呢，妻女跟着过去，说不定还得受委屈，不如就留在长安，有本殿下帮你看顾些，必然不会遭人欺负了去。”
蒋宗庭愣了一下。
心里却暗自感叹，他那妻妹还真是算无遗策啊，早就料到了六皇子不会这么简单的就给他谋划。
“六皇子若是再来找你，想必手上已经有了好去处给你，只是因着你之前没有接受他的招揽，他必然对你不放心，所以可能会让你把三姐姐和月儿留在长安，姐夫心里要有个数。”
“既然已经避不开夺嫡之争，在已经和太子有恩怨的情况下，倒是不如就先选六皇子，他肯定会给你安排个富庶的地方，三年之后再调你回来，你就比同科的庶吉士走远了一大步，借六皇子的手发展你自己的势力，倒也不算亏，在你不妄动的情况下，六皇子也不会动三姐姐和月儿，只是这事儿毕竟是有风险的，三姐夫还是自己考虑清楚的好。”
想起墨芜荑的话，蒋宗庭无奈的笑了，他根本就没得选。
“既然如此，那就先谢过殿下了。”
六皇子满意地笑了，他就喜欢识趣的聪明人。
六皇子虽然半是威胁，半是施恩，但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东山县县丞换了人，蒋宗庭摇身一变，成了衢州府开化县的县丞，也是不日就要上任，不过行李什么的早就收拾好了，所以日子倒也不赶。
临行前，墨白柔请了墨芜荑过去做客。
墨芜荑和墨白柔两姐妹说了些闲话，蒋宗庭就从安南伯府回来了。
“去伯府可还顺利？”墨白柔问。
“不过是走个过场，也没什么不顺利的。”蒋宗庭道，就是听了一兜子的酸话罢了，不过经此一事之后，伯府倒是没有人不开眼的敢直接对上他了。
“虽说开化县不比东山路途遥远，但是三姐夫还是要多带些人去才是，毕竟……”墨芜荑顿了顿，“毕竟保不齐还有人犯蠢。”
蒋宗庭之前没接受六皇子的招揽，都引来的追杀，更不要说现在他已经站在了六皇子那边，开化县是个富庶的县，太子肯定不想蒋宗庭在那边做出政绩，日后调回长安成为六皇子的助力。
“六殿下那边有安排，不用担心。”这也算是靠上六皇子的好处了。
“那就祝三姐夫此去一路顺利，来日咱们长安再见！”墨芜荑抬手端起酒杯，朝蒋宗庭方向举起来。
“叮”的一声，蒋宗庭和墨芜荑碰了一杯，然后各自一饮而尽。
“来日必不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蒋宗庭容色虽然平静，只是眼底仿佛有些压抑的东西正在喷薄而出。
一切尽在不言中。
送走蒋宗庭之后，墨芜荑边去信给了山庄，想要找几个拳脚功夫好点的人安排在墨白柔和月儿的身边，她和蒋宗庭有了默契，那就得先保证墨白柔和月儿的安危，毕竟谁知道太子那边会不会狗急跳墙。
山庄那边痛快的给了人，毕竟蒋宗庭日后成为墨芜荑的助力，那也就是山庄的势力。
墨芜荑再次猜测，无涯山庄所图不小。
不过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她只是为报仇而来，至于报仇之后如何，她都无所谓。
而她要报的仇，似乎就近在眼前了。
“东宫那边传了消息给曾家了，曾三爷匆忙就出了门，已经派人跟上了。”青碧进屋低声对墨芜荑道。
墨芜荑一下子就有了精神，忙坐起来，随意换了件能出门的衣衫，就拉着千亭匆忙出了门。
自从之前太子派人在城外追杀曾旭清没能成功之后，曾旭清一步都不曾出过曾家，毕竟就算太子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城内动手，万一查到他的头上，六皇子肯定会大做文章，所以曾旭清就一直在家中窝了这么久。
墨芜荑直接就追到了曾旭清去的那个十分不起眼的小院儿，将马车停在了巷子口的一侧，并没有太靠近小院。
“曾良媛已经先进去了。”一直守着这边的人来跟墨芜荑禀报。
“做得很好，你先回去吧。”墨芜荑递出去一个荷包，那人接过荷包，飞快地走了。
这些人是墨芜荑让青树给培养的，都是些吃不饱的小乞儿，散落在城中各处地方，墨芜荑让他们帮忙盯着自己想盯的人，重要的消息打探不到，但是探探旁人行程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
“芜荑姐姐，你猜他们此刻会在里面说些什么呢？”千亭等得有些无聊了，便问道。
墨芜荑垂眸笑了笑：“随他们说什么，我只关心结果。”
而小院里面，曾琼羽和曾旭清面对面的坐着，却相顾无言。
曾琼羽将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心里不断地默念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这一切都是他带来的！她没有错，她都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是什么时候……”曾琼羽终于开了口，却觉得自己的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句话都说得艰难。
曾旭清知道曾琼羽要问什么，却答非所问地道：“怎么出宫来了？你看起来瘦了些。”
曾琼羽却被曾旭清这句话给击溃了：“你也知道我瘦了？你知道这些日子我过的是什么生活吗？你做那些事之前，有没有想过，你还有一个妹妹在东宫？”
面对曾琼羽的质问，曾旭清却很平静，平静得仿佛这个人没什么感情，只眼神有些锐利：“我也没想到你和太子早早就厮混在了一起，若是知道，你便不会有嫁入东宫的机会。”
“这么说，是怪我自己自轻自贱了？”曾琼羽的眼泪掉下来，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还没说你怎么出宫来了？”
瞧着曾旭清那副冷心冷情的模样，曾琼羽木然地擦了自己脸上的眼泪：“太子原本是要赐死我的，但因我怀了身孕，所以侥幸活命，只是太子不愿意看到我，所以让我出宫来养胎，等我生产之日，就是我命丧之时，我的好大哥，你可满意了？”
“既如此，那你就先安心养胎，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我会想办法，给你换一个身份，送你远走。”曾旭清说罢，就要离开。
“大哥！”曾琼羽叫住曾旭清，质问出口：“太子到底有什么不好？你我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后院，等太子登基，日后谁也不敢小瞧我们曾家，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
曾旭清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身，只微微回头地道：“你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太好。”
曾琼羽突然哈哈大笑出声，笑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是啊，谁能比得上你眼光好呢？前脚看上墨白音，为了钱财将人弄死，后脚又看上卫家的权势，千方百计娶了卫玉芝，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你多有眼光啊，哈哈哈哈……”
面对曾琼羽的讥讽，若是以前，曾旭清或许还会有几分愤怒，但是现在，他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曾琼羽扶着肚子，也站起身来，走到了曾旭清的面前，脸上又是眼泪又是笑容：“只可惜，你眼光再好，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再施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