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伯夫人又何尝不想把事情往蒋宗庭身上推,可这事儿逻辑上说不通。
蒋宗庭是朝廷派去东山上任的,而且任期来的快,这从当初蒋宗庭走得匆忙就能看出来了,这耽误了上任时间,可是大过,蒋宗庭不会为这陷害安南伯世子就整这么一出,何况还在着妻子女儿,当日蒋宗庭和墨白柔身上的伤那可都是真的,也被城门口的众人看得清清楚楚,抵不了赖。
再说了,蒋宗庭陷害世子,总得有个理由吧。
为了世子之位?可安南伯除了世子之外,三儿子也是嫡子,这怎么轮也轮不到蒋宗庭,所以这个理由自然是不成立的,而且伯府早就分了家,所以想要找个理由表明是蒋宗庭陷害世子,都很难。
安南伯夫人被世子夫人哭得头疼,不由骂道:“就知道哭!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回你娘家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世子夫人欲言又止,她娘家也早就没落了,否则她也不会嫁到蒋家来。
“说来也都怪张家!”世子夫人转移着伯夫人的注意力,“若不是张家,世子哪里会……”
“张家?哪个张家?”伯夫人皱眉问。
世子夫人刚刚想开口说,就瞧见三奶奶还在,便犹豫地看了一眼三奶奶,没再开口了。
她心里算得清楚,若世子的罪名真的定下了,那这个世子之位就会落到三房的手里,不,她不能让三房知道这事儿。
伯夫人见状,便让三奶奶先回去了。
三奶奶心里冷哼,不告诉她就不告诉她,回头她再来问伯夫人也一样!
“说罢!”伯夫人头疼地道。
然后世子夫人便将之前蒋宗庭求到世子跟前,想要外放的事儿,以及张家如何找到世子,又如何说动了世子,然后给蒋宗庭谋了个十分偏远的官,然后再让世子派人去杀蒋宗庭一家的事儿说了。
“那张家有个女儿是东宫的太子昭训,还颇为得宠,世子以为是太子的意思,所以这才……”世子夫人哭丧着脸。
伯夫人眼下总算是将事情给弄明白了,只觉得头更疼了。
她之前觉得这事儿是子虚乌有,毕竟一个蒋宗庭,世子从小到大都没将其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会突然就起了嫉妒之心,她心里也更倾向于世子是被人算计了。
眼下她才明白,这事儿还真是世子干的!
“糊涂!”伯夫人感觉她这两天仿佛老了十岁。
“母亲,您可得帮帮世子啊!世子……”世子夫人原本想说世子是被冤枉的,但是她刚刚都将原委给交代了,再说冤枉就有些底气不足了。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去跟伯爷说一声。”
伯夫人连忙去找了安南伯,将方才世子夫人说的又跟安南伯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会让人拿了把柄。”安南伯仍旧是逗着他的鸟,脸上倒是不见任何着急。
“你可是心里已经有章程了?”伯夫人见对方一点儿也不着急,心里有些纳闷儿。
“我已经打听过了,这案子交到了大理寺的手里,听说宫里的珍妃娘娘也过问过……”安南伯说着,嗤笑了一声,“大理寺跟咱们可没有什么交情,不过那个储少卿是个公正,原本我想着这事儿老大既然是被与冤枉的,那迟早会水落石出,但如今……”
但如今,世子确确实实派了人去追杀蒋宗庭,那可就悬了。
“那怎么办啊!”伯夫人急了,“去找太子吧!横竖这事儿咱们也只是听安排,老大也不是真要杀老五。”
“张家是张家,太子是太子,你以为你去找太子,太子能认?”安南伯冷哼了一声。
“那怎么办……”见安南伯满门心思都在逗鸟上,伯夫人怒了,一把抢过安南伯手上的鸟笼子就往地上扔:“逗鸟逗鸟,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逗鸟!”
说罢,伯夫人带着愤恨,将地上的鸟笼子一脚给踢远了。
安南伯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拿那双略显老态的眼神直直地看向安南伯夫人,直到把安南伯夫人看得有几分气弱了,才开口道:“老大技不如人,输给了老五,因着他是世子,所以我也找人打听了,也走了关系帮忙疏通了,只是没能成功,如此也算是尽力了,你还想要我如何?”
伯夫人气结,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话来反驳安南伯,毕竟蒋宗庭也是安南伯的儿子,虽然平日里安南伯压根儿不重视这个儿子。
夫妻两自然是不欢而散。
与此同时,蒋宗庭却进了大理寺的牢房,去看自己那个好大哥蒋宗康。
蒋宗庭还给蒋宗康带了些饭菜:“想来大哥这几日在大理寺肯定没吃好,我给大哥带了些饭菜,大哥先用一些。”
蒋宗康没动。
“难道大哥是怕我下毒?”蒋宗庭笑了,“大哥放心,我不像大哥,又蠢又毒。”
“蒋宗庭!”蒋宗康怒了,“你今日来,便是来奚落我的?”
蒋宗庭却摇了摇头:“怎么会,我其实是来救大哥的。”
蒋宗康嗤笑一声,没有接话,明显是不相信。
“旁人不清楚咱们伯府的事儿,可我自己是知道的,这么多年,大哥从来没有将我看在眼里过我,怎么会突然因为嫉妒我,就要置我于死地呢?”蒋宗庭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可我清楚,但是别人并不清楚啊,买凶杀人,杀的还是自己的亲弟弟,杀的是在赴任路上的朝廷命官,这罪名可不小,我估摸着,指不定得流放吧。”
“那这世子之位肯定是三哥的了,哎,可怜我那几个侄子侄女,年纪还这么小,日后就要被人指指点点有个买凶杀人的父亲,日后还要在三哥的手底下过活,三嫂可不是个好想与的,何况她还是母亲的亲侄女,这日后啊……”
“够了!你究竟想说什么?”蒋宗康捏紧双手,双眼含恨地看着蒋宗庭。
“供出你背后的人,我保证此事跟你沾不上边,日后你做你的世子,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要说蒋宗庭恨蒋宗康吗?自然是恨的,只是比起蒋宗康,蒋宗庭更恨张昭训和太子。
蒋宗康忽然笑出了声,笑声回荡在空旷的牢房,显得有几分凄厉:“五弟早就知道是谁让我做的了对吧?不对,我的人其实压根儿就还没来得及下手!五弟真是好手段,这等反将一军的算计,真是大哥我自愧不如!”
蒋宗庭面色不变:“不若大哥再想想。”
“我想什么?”蒋宗康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敢说出背后之人吗?”
蒋宗庭默了一瞬,确实啊,蒋宗康根本就不敢说出张昭训来,毕竟张昭训的背后就是太子,蒋宗康宁愿背下买凶杀人的罪名,也不敢得罪太子。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成王败寇,蒋宗庭并不会觉得蒋宗康可怜,若不是墨芜荑得了消息,又派了人过去,那等着他的就是家破人亡。
“这饭菜是干净的,大哥吃一口吧,日后怕是没这个机会了。”蒋宗庭将筷子递给蒋宗康。
蒋宗康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放入嘴中,细嚼慢咽起来。
“味道不错。”蒋宗康好似心情平复了一些,又吃了几口,才对蒋宗庭道:“你可知道,原本那边对你并没有什么杀心的,教训教训也就罢了,可……”
蒋宗康拿手比了一个“六”,然后才道:“因着这边在拉拢你,那边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这才让我……”
说着,蒋宗康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我也是昏了头,只想着若是我不答应,那边肯定会去找三弟,若是成了,日后三弟就攀上了那位,那日后我这世子的位置怕是要保不住了,就……”
蒋宗庭默默地听着蒋宗康说着这些原委。
这边那边的说得有些绕,但蒋宗庭自然是听得明白的。
太子和六皇子鹬蚌相争,谁得利他不知道,但是倒霉的却是他们这些无名之卒,被反反复复地算计到家破人亡,到头来,连怪谁都不知道。
“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对侄子侄女看顾一二。”蒋宗庭最后道。
“多谢五弟了,是我对不住你。”蒋宗康话落,眼中隐隐有了几分水光。
不知道是悔恨还是什么。
墨芜荑也通过墨白柔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微微有些厌恶地道:“太子惯是个会欺软怕硬的,那么多被六皇子拉拢的人,有本事各个都报复算计回去!”
“谁说不是呢,”墨白柔的脸色也难看,“这一次两次的,简直欺人太甚!”
“无妨,咱们日后总会有机会的。”墨芜荑宽慰道。
有赵明珠和储章在,再加上连蒋宗康自己都放弃了反抗,这案子自然是下来得很快。
果不其然,蒋宗康被判了流放,安南伯也上书废掉了蒋宗康的世子之位,只是这新的世子之位,安南伯却暂时没有说要立谁。
案子都判了,蒋宗庭自然是要再次启程去东山了。
只是在临出门前两日,六皇子来找蒋宗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