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是钱氏出殡的日子。
有关于钱氏的死，墨家和钱家都对外宣称是得了疾病去了的，不管蒋姨娘后面这一胎是不是被钱氏所害的，至少蒋姨娘前一胎确实是因为钱氏而没了的，所以钱家也不要为钱氏出头，更何况钱氏的两个儿子都没有说什么，钱家更不会因为一个出嫁去朝墨家要什么说法。
所以外人都只知道墨家大夫人去得突然，连带着长房的墨白凌和墨白斐也都丁忧在家，墨白景也没法再参加今年的春闱了。
因此出殡这天，墨家倒是格外的沉闷。
只是这沉闷的气氛有几分是因为钱氏这个人，那就没人知道了。
墨芜荑也去送了送钱氏，等钱氏葬入墨家的祖坟之后，墨芜荑去了一趟墨白庭的墓地。
墨白庭还没有成年就死了，所以没有葬入墨家的祖坟，而是另外挑了一块风水宝地给葬了，当时墨芜荑哭得死去活来的，压根儿都没有顾得上这些，还是钱氏帮忙跑上跑下给找的墓地，那会儿墨芜荑还对钱氏很是心生感激。
现在想想，不过是钱氏心虚而已。
“庭儿，害死你的人，已经下去了一个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遇见，若是遇见了，你可要亲自再报仇一次。”墨芜荑在墨白庭的坟墓前一边给墨白庭烧着纸钱，一边呢喃道。
纸钱烧起来，有些烟熏烟燎的，将墨芜荑的眼睛都熏得发酸，红了几分眼眶。
“也不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遇见父亲和母亲，若是钱氏去到地下，告诉你们，你的二姐姐早就没了，你会不会惊讶……”墨芜荑红着眼眶，笑了笑，随处找了根树枝，将没有烧尽的纸钱拢在一块儿继续烧。
“庭儿，我很少来看你，一来是因为没有理由，二来没给你报仇，我也没有脸面来见你，今日终于来了，下一次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不过应该也不会太久，”墨芜荑说着，站起身来，对着墨白庭的墓碑笑了笑，“你可要等着姐姐哦。”
说着，墨芜荑才转身离去。
等墨芜荑回到蒹葭院的时候，却发现蒹葭院里来了个稀客——墨白景。
“三哥？”墨芜荑有几分疑惑，墨白景来找她做什么？
“五妹妹，”墨白景微微颔首，算是跟墨芜荑打过了招呼，“有些事情想要来请教五妹妹。”
“三哥且说无妨。”
墨白景看向了墨芜荑身边的千亭和青碧，墨芜荑一个眼神，两人就赶紧出去了。
“想要来向五妹妹请教一下，有关于母亲的死。”墨白景开门见山地道。
墨芜荑倒是没想到，墨白景是来问这个的，可惜她至今都不知道钱氏到底死怎么死的，很多事情也是一知半解。
“三哥，此事我也不甚清楚，三哥怎么会想到来问我？”这是墨芜荑主要想不明白的点。
毕竟她倒是能理解墨白景，明明好端端的前程，现在因为钱氏的死，无端受了牵连，换了谁，心里都是有怨言的，墨白景只是想要弄清楚钱氏的死，已经算是理智的了。
墨白景笑了笑：“主要是因为上次五妹妹提醒了我，让我觉得五妹妹应该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儿。”
“可有关于大伯母的死，我确实知道得不多，不过三哥若是有线索，我倒是可以帮三哥分析分析。”墨芜荑摇了摇头道。
“既然五妹妹也说不甚清楚，看来跟我一样，是不觉得此事跟蒋姨娘有关系了？”墨白景抓住了墨芜荑话里的漏洞。
墨芜荑一愣，随即又笑了，墨白景倒是聪明。
于是墨芜荑也没有瞒着，点了点头道：“蒋姨娘若是有这种手段，估计也不会连续小产两次了。”
“所以不是蒋姨娘，也不是我姨娘，那会是谁呢？”墨白景微微垂眸，面露疑惑。
墨芜荑和墨白景都知道，因为墨白景的缘故，所以赵姨娘顶多只会想办法让钱氏被休，也不是让钱氏死。
因此也不会是赵姨娘。
“三哥就没有去问过赵姨娘，当初她之所以会对大伯母有小动作，是受了谁的挑拨？”墨芜荑微微抬了抬眼。
墨白景没有立马接话，而是思索了一会儿，才对墨芜荑道：“难道是二伯母？”
墨芜荑笑了一声，但是却没有接这话，不过态度已经是很明显了。
墨白景果然是个聪明人。
墨家统共就这么点大，能挑拨赵姨娘的人也十分有限，除开老夫人和钱氏自己，就剩下周姨娘、谭氏和墨芜荑了。
墨芜荑就不说了，既然她都提醒墨白景了，那自然不会是墨芜荑，于是也就剩下谭氏和周姨娘了，周姨娘老实了一辈子，临了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况且这事儿对周姨娘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她犯不着。
所以就只剩下谭氏了。
“为何……”墨白景常年不在墨家，对墨家后院的这些恩恩怨怨也不甚清楚。
墨芜荑叹了一口气，将当初钱氏害墨白巍得了天花的事儿给说了，只是隐去了自己在其中起的作用。
“虽说五弟并不是因为天花死的，可母亲到底还是恨上了大伯母。”
“这……”墨白景乍一听见这么一件事儿，颇有几分震惊，他的脑子倒是也转得很快，立马就想到了当初要过继去二房的事情，“是不是就是为了让二哥过继去二房？”
墨芜荑点了点头。
墨白景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好半响之后才叹气道：“还好我当时坚决的拒绝了，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说着，墨白景又想起钱氏的死来，立马道：“那母亲的死会不会也是二伯母……”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老太爷既然都那般严密的筛查过了，想来应该不会是她，她若是能直接毒死大伯母，又何苦等到现在？何况大伯母死之前不久，母亲还去过大伯母的院子，单独待了好长一段时间，若真是她做的，她不会在事发之前还去一趟，平白惹人眼。”这才是墨芜荑疑惑的点，能对钱氏下手的人，几乎都一一排除了，总不能是老夫人吧。
不过想到此，墨芜荑心中却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脸上有了几分惊悚的神情：“三哥，不会是……”
话说到一半儿，墨芜荑又犹豫了。
“五妹妹猜到谁了？没关系，咱们只是闲来无事，随便聊了聊罢了。”墨白景忙让墨芜荑说出来。
“会不会是……”墨芜荑这口开得有些艰难，“会不会是……大伯父……”
墨白景也被震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墨文韬对钱氏的那点夫妻情谊，早就因为蒋姨娘的出现而消失殆尽了，尤其在钱氏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下手时，墨文韬更是恨死了钱氏。
偏生老太爷又拦着墨文韬，不让墨文韬休妻，所以如果是墨文韬一怒之下给钱氏下了毒，似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如果是父亲，他又何必嫁祸给我姨娘……”好半响，墨白景才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墨芜荑点了点头，她差点忘了，老太爷还顺藤摸瓜的查到了赵姨娘，赵姨娘显然是被人陷害的，如果是墨文韬，他确实没必要陷害给赵姨娘。
墨芜荑和墨白景两个人在这儿枯坐了一下午，也没能分析出一个可能的结果来。
“还真是邪了门儿了。”墨芜荑最后叹了一口气。
墨白景笑了笑：“不管如何，今日来也算是小有收获，从五妹妹这里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三哥客气了，日后三哥若是常常在家的话，可以多来我这儿坐坐。”墨芜荑客气道。
她之所以会跟墨白景说谭氏和钱氏的恩怨，也是希望墨白景能和她一块儿，站在谭氏的对立面。
如果墨家一定要一个人混出头去的话，那还是墨白景好一些。
因此，也该让墨白景知道知道，当初撺掇赵姨娘的人是谁。
只是钱氏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墨芜荑确实想了好半天都没能想明白，直到去了蜀郡王府跟谢珩下棋的时候都在想这事儿。
“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她是自杀的呢？”谢珩轻轻落下一子，见墨芜荑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便开口道。
墨芜荑浑身一震，眼中突然就迸发出一阵亮光来。
“还真有这个可能！”墨芜荑拍了拍手道。
钱氏如果不死，她大概率最后还是会被休掉的，先不说钱氏之后的日子如何，就说到时候墨白凌和墨白斐的前程肯定会受到影响，这肯定不是钱氏愿意看到的。
再者，如果真是钱氏自杀的话，那陷害赵姨娘这件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再结合一下钱氏死之前，谭氏去过一趟钱氏的院子，听说还支开下人聊了好长时间……
那就不难想象，是谭氏在钱氏面前说过什么，诸如赵姨娘想要取而代之，但是只要钱氏在长房夫人这个位置上死了，再陷害给赵姨娘，那赵姨娘就不会被扶正了，且墨白景还要守孝三年。
所以兜兜转转，还是谭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