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这几天墨老太爷也不在长安,去了临县办差了。
不过可能也真是因为如此,老夫人才敢对她下毒。
“报官?”千亭和于婶闻言面面相觑。
“是啊,闺阁小姐被人下毒,第一时间不去告诉家里人,反而是报官,只因怀疑是其祖母毒害,这种事儿,长安的百姓肯定很乐意听。”墨芜荑瞧着这桌上的残羹冷炙,脸上浮起些许嘲讽的笑容。
大户人家都讲究家丑不外扬,所以不管内里发生什么丑事,都不会对外说,更不要说还要去报官什么的了,君不见长安城的这些高门大户里,家家都流着不知名的血,但在官府,却没有任何记录。
墨芜荑觉得这墨家的热闹,她让别人来瞧瞧也未尝不可,也让墨家其他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于是墨家五姑娘半夜在长安府衙击鼓鸣冤的事情被长安百姓念叨了好多天。
官府向来讲究民不告官不究,既然有人告官了,又是下毒这样的恶性时间,那官府自然是要走一遭的。
所以当墨芜荑和长安府衙的人一道回到墨家的时候,墨家的门房都觉得自己还没有睡醒。
五姑娘什么时候出去的?老夫人可是早早就吩咐了,今夜墨家不让进也不让出,除非是她老人家亲自来,为此还给了他一钱赏银,他敢保证,他绝对没有放五姑娘出去过。
可这……
另外这谁来告诉他,官府的人来了,让进还是不让进啊……
“大人……容小人去通禀一声……”门房下个拦又不敢拦。
“通禀什么?”墨芜荑笑道,“我这儿主子不是在这儿吗?怎么,不认得我了?”
明明已经夏末了,门房的汗却还是出个不停,他也顾不得擦汗:“五姑娘,这大半夜的,有官差来,小的总得去告诉老夫人一声吧?”
“那你去便是了,我又不拦你。”说罢,墨芜荑便率先进了府。
身后的几个官差倒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了。
“走呗,愣着干什么?”千亭在后面催促。
进了墨家,墨芜荑直接将人带到蒹葭院,想府衙的人展示了那些有毒的饭菜,还将那个下毒的厨娘也交给了衙门的人。
府衙的朱大人:……
这差事除了晚了些,别的是不是办得也太顺利了一点?人证物证都有了?
这大晚上的,朱大人也不欲折腾,只将那些饭菜都让人收起来,那个厨娘也收押起来,还让墨芜荑带路,去那厨娘的住处搜寻了一番。
倒是没有找到砒霜,但找到了一些款式不算新,但一看也不是一个厨娘能用得起的首饰,这些也一并当做“物证”收了起来。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墨家上下也没有哪个院子不知道的了。
但相比于旁人的一无所知,明安堂和葳蕤院显然颇有些坐立不安了。
尤其是老夫人,黑着一张脸看着墨芜荑和那几个官差,语气有些不客气:“大人夜闯私宅,也太不将我墨家放在眼里了!”
“夜闯私宅这么大的罪名,本官可不敢应下,本官是接了贵府五姑娘的报案,特意来查看案发现场的,幸好五姑娘把现场保护得好,人证物证具在,想来案子不日便可破,老夫人放心。”朱大人倒是客气,朝老夫人拱手道。
墨芜荑莞尔,这个朱大人也挺有意思。
老夫人却被气得不轻。
不过老夫人一听说案子,就颇有些心虚,她有些不敢招惹官差,便冲着墨芜荑去了:“五丫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不先来告知我,怎么还去请了官差?”
墨芜荑却作小可怜状,怯怯的道:“有人给我下毒……难道不应该报官吗?祖母比府衙的大人们更会查案吗?若是如此,祖母说是谁要害孙女呢?”
“你!”老夫人觉得这墨芜荑跟她就是犯冲!
这会儿墨家的大老爷墨文韬也到了,他好歹也是个芝麻官,所以比老夫人会说话,忙请了朱大人到一边儿去问了情况。
朱大人倒也没有瞒着,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墨文韬。
既然墨芜荑已经报了官,官差又上门都将人给领走了,那这事儿就不是墨家想如何就如何的了,墨文韬有些头疼,但转念一想,觉得这事儿多半都是二房的事情,这对他们长房来说,也顶多就是名声受点影响罢了。
所以墨文韬也没有多在意,只遣了人去告诉老太爷一声。
墨文韬在和朱大人交涉的时候,钱氏也在这边搅合。
“哟,居然有人投毒!”钱氏的嗓门倒是大。
“哎呀呀,芜荑啊,你没事儿吧?可真是吓死伯母了!这事儿确实得报官!也太吓人了!那个厨娘呢?真是好歹的胆子,居然敢给主子下毒!简直无法无天了!”钱氏倒是显得比墨芜荑还要激动。
一方面是被吓的,毕竟这墨家都中馈都在她的手里,这等于是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下毒,这一次是墨芜荑,那下一次呢?她平日里也没少做缺德事儿,得罪的人也不少,谁知道会不会下一次就是她了?二则她作为当家夫人,家里出了事儿,老太爷和老夫人会不会责怪她管家不力?
钱氏在这边儿说得振振有词,却没见老夫人的脸色已经越发的沉了。
“是啊,可不就无法无天。”墨芜荑手提着一盏灯笼,冲着老夫人,突然就露出了一个笑脸来。
老夫人被吓了一大跳,心头忍不住突突的。
再定睛一看,却见墨芜荑又恢复了那平淡的面容,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这丫头有些邪门儿!
珂姐儿说得没错!就不能留着这个丫头!
“五丫头擅自报官,有损家中名誉,我看这些日子就禁足吧!王嬷嬷,把人给我守好了!”老夫人发话。
“可是老太爷说,我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都只能由他老人家来处置呢。”墨芜荑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
钱氏见墨芜荑和老夫人杠上了,便也不搭腔了,只在一边儿,想要看好戏。
“怎么,我还处置不得你了?”老夫人指着墨芜荑的手指都在颤抖。
“这也不是我说的,若是老夫人不信,那要不您去问问老太爷?”墨芜荑有些委屈。
“王嬷嬷!把她给我关起来!”老夫人觉得自己再跟墨芜荑说下去,能被气死!
“可这府上有人要害我呢,若是老夫人将我关起来,我最后又被害死了,那可不可以说是老妇人害死的我啊?”墨芜荑一双杏眼在夜色下也不显黯淡,反而倒映着灯火,显得尤其明亮,看得老夫人心里都有些发毛。
“祸害遗千年!你死不了的!”老夫人挥挥手,王嬷嬷便上前来拉墨芜荑。
墨芜荑倒也没有挣扎,横竖这事儿还没完,老夫人以为关着她便有用了吗?有了官府的介入,可就不是墨家说了算的。
况且她打听过了,这个长安府衙的朱大人是个刚正不阿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所以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也还只是个长安府衙的通判。
所以这可就由不得老夫人了。
而老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她知道墨芜荑报官是想要借用官府的力量,但是哪又如何,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只要将墨芜荑关起来,不让她掺和这事儿,那这后面的事,可就由不得她了。
本就在长安周边办差的墨老太爷,一听说家里出了事儿,就赶紧把事情匆匆了结,然后快马加鞭的回到了家中。
彼时,朱大人正好来墨家问话老夫人,因为那厨娘招供说是墨老夫人指使她在墨五姑娘的饭菜中下毒,因着墨家也是官身,朱大人不想在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把墨老夫人请到衙门去问话,所以才走了这一遭。
但是墨老夫人态度极其不配合,甚至也不让朱大人见苦主墨芜荑。
理由是,墨芜荑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合适被朱大人单独问话。
饶是朱大人是个脾气好的,这会儿也被气着了。
但老夫人越是如此,朱大人就越觉得墨老夫人有问题,怪不得出了事儿,墨家那姑娘第一反应是来报官呢!他原本还以为这事儿跟那墨二夫人有关系,厨娘是恶意诬陷,毕竟谁家祖母会毒杀孙女的,可现在看这墨家老夫人的态度,那厨娘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夫人若是不肯配合,那本官只好请老夫人去衙门做客了!”朱大人目光一冷。
“误会!都是误会!”墨老太爷瞪了还梗着脖子的老妻一眼,然后朝朱大人拱手道,“朱大人,这中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我那孙女被人下毒的事情,下官也听说了,这事儿定然另有蹊跷,实不相瞒……”
墨老太爷一边说着前些日子墨芜荑得罪平乐县主的事情,一边将朱大人拉去了书房那边。
“大人也知道那平乐县主,”墨老太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下官这孙女跟那蜀郡王府的小公子,根本毫无瓜葛!谁知道竟然引来这样的祸事!如今报了官也好,就只能请大人多多费心了,若是最后查到平乐县主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