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行烈一看顾昭的表情，就知道了答案。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格外复杂，有欣喜，有恼怒，有愧疚，有悲愤……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秦行烈那张俊美无暇的脸看起来格外古怪。
“你，你……”秦行烈狠狠地瞪着顾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发脾气，还是该去抱抱何长缨，最终他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我回头跟你好好算账！”
秦行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何长缨的面颊，动作无比轻柔，眼中有晶莹闪烁。
顾昭连忙打岔：“这闵丁也太恶毒了，竟然接连对小孩下毒手。”
秦行烈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什么？”
他刚刚结束了短暂的朝议，过来找顾昭，只看见闵丁爆炸开来，顾昭差点无法幸免，惊惧同时，用尽全力出手，救了顾昭和吴嬷嬷。
但他并没有看见之前闵丁对何长缨发动攻击的情景。
“他说了，他就是故意的，就是专门要对咱们的宝贝女儿下手。”顾昭把“咱们的宝贝女儿”这几个字咬得特别重，听得秦行烈心中又酸又甜。
就算是明知道顾昭是为了转移他的怒气，秦行烈也无法控制地对闵丁产生了强烈的憎恨。
他从出生就因为闵丁而背负了巨大的痛
苦，到现在都无法彻底摆脱肉身的种种折磨；即使如此，秦行烈看见闵丁的时候，都没有太大的愤怒，只有冷冷的注视和审判。
但是当他听见顾昭说闵丁想要他们的宝贝女儿性命时，秦行烈心中那种冷静冰寒的状态，就一下子被打破，仿佛冰层破碎，翻涌上来的是能够融化一切的火红岩浆。
森然浓烈的杀机，从秦行烈身上散发出来，向着闵丁的方向射去。
那个方向，躺着一团奇形怪状的血肉，仔细看看，还能勉强看出人形。只是这个人形到处缺少肢体血肉，而且被腥臭的毒液覆盖，正不断融化，一点点向着四周流淌。
这种变化很快，刚才跟顾昭说话的时候，还能看出闵丁脸上残存的五官，虽然不太完整，却也还能辨别。
现在那头颅部分，却像是见了三伏天太阳的雪人一样，肉眼可见地消融着。
两排牙齿艰难地抖动，可是，大概是因为声带也被腐蚀，或者其他发声部位被破坏，终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顾昭皱起了眉头。
闵丁这个动作，好像是在笑？
然后，似乎是在叫“小眉”？
这可是真痴情啊，都成了这个样子了，还惦记着元稚眉呢。
下一刻，顾昭就明白了闵丁在笑什
么——元稚眉的尸体距离闵丁不远，闵丁的身体融化后的毒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蔓延到了元稚眉尸体下方。
现在，元稚眉的尸体也开始融化了，与闵丁身体化成的毒液汇合在了一起。
秦行烈和巫嬷嬷也都发现了这件事，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他们互相看了看，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元稚眉的身体已经融化了大半。
秦行烈的脸绷得紧紧的，表情如同风雨将至。
他看懂了闵丁的意思，闵丁这是死也要和元稚眉永不分开的意思。
这真是太恶心人了。
……
顾昭逃跑一样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身后是一脸兴奋的何长缨。
“娘亲，咱们是要执行什么危险任务吗？”何长缨拽着顾昭的衣袖，不停地追问，“是不是要和秦帅打仗？”
顾昭哑然：“咱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秦帅的对手啊，何帅。”
何长缨苦恼地皱起了跟秦行烈几乎一模一样的眉毛：“那咱们还有嬷嬷他们。”
“秦帅手下有数千求死军啊。”
何长缨早就知道求死军的厉害，听了直抓耳朵：“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叫上嬷嬷，回去找曾祖母吧！”
“秦帅很怕曾祖母的！”
顾昭看了何长缨一眼，何长缨
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让顾昭知道，她偷偷藏在屏风后面，听秦行烈拜见曾祖母的动静了。
“那怎么办？”何长缨越发苦恼了，“要不然，咱们先逃吧？”
“逃？”秦行烈低沉的声音响起，门帘一挑，他就走了进来，眼睛紧紧盯着顾昭，“阿昭，你又要逃？”
顾昭面不改色：“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什么通缉犯，为什么要逃？”
她把何长缨往前推了推，“只是你的宝贝女儿开玩笑而已。”
秦行烈的脸色瞬间软化，弯腰抱起了何长缨，在顾昭身边坐了下来。
何长缨眨了眨眼睛，那双圆圆的眼睛，眼角微微向下，看起来像是一只无辜的小动物，格外让人怜惜。
秦行烈的眼神就像是粘在了何长缨脸上一样，贪婪地一寸寸地扫过她稚嫩的面庞。
这眉毛，这眼睛，这看似无辜实则暗中谋划的小眼神，都跟他小时候太像了，为什么他当初竟然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
只怪他跟女子来往太少，脑子里总是把生子放在成亲之后，完全没想到顾昭坠崖之时，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经历了那种危险，这个孩子还能够保全，真是上天庇佑！
要是运气不好……秦行烈心中剧痛，不禁伸长手
臂，把另一边的顾昭也搂到了怀里。
左手抱着女儿，右手拥着爱妻，整个世界和人生都圆满了。
“阿昭……谢谢你……”秦行烈低声说，眼角微微湿润。
谢谢她把女儿抚养长大，教导得这么好；
谢谢她不计较他犯下的错误，还肯给他弥补的机会；
谢谢她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让他从开始就注定破碎的人生变得完整……
何长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左右转动，一时间有些茫然。
原来秦帅最怕的不是曾祖母，而是娘亲啊。
他在曾祖母面前很客气，但是在娘亲面前却哭了呢。
她伸出小胖手，擦了擦秦行烈眼角的水迹，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秦帅，你别哭了，何帅也经常被这个女人揍屁股呢。”
“你乖乖听话，好好练武，好好读书，好好吃饭，娘亲也不会乱打人的。”
秦行烈嘴角抽抽了一下，向她点了点头：“对，乖宝说得对，爹会听你娘话的。”
何长缨大惊失色，猛地挣扎起来：“娘，娘，你不是说我没有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嘛？”
她挣扎失败之后，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秦行烈，“娘，真的是那块石头变成爹来找我们了，他的力气竟然比我还大，肯定是石头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