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疑问，顾昭跟着负责勘察痕迹的老白，把荒庙中两批人马行动的大致踪迹看了一个遍。
基本上来说，顾昭同意老白的推测：
邢樯一行六人提前在夜间潜入荒庙之中，直奔后院大殿，在其中点燃了香炉，因为其他线索不足，目前不知道他们还做了什么其他动作；
天亮之后，守正帝的暗卫探子们从不同方向先后赶来，他们行事十分谨慎，很多人应该都检查过周围环境，但就是没有发现邢樯一行；
这是一个很难解释的地方。
秦佑臻只提到邢樯刀法高超，一个手下善用药物，其他的人则是邢樯挑选，他并不了解。
“然后，暗卫们在大殿中开会。”这是从大殿中残留的脚印推断出来的。
大殿中灰尘堆积，又没有院子里那么多落叶枯草，很容易留下完整的脚印。
顾昭就更加诧异，既然如此，暗卫们进来的时候怎么会没有发现邢樯他们的脚印呢？
这实在太诡异了。
大殿也就这么大面积，中间只有这堆佛像泥化后形成的土堆，周围也都没有什么遮挡，六个人，如何才能不被人发现？
机关？幻术？易容？各种猜测从顾昭心中闪过。
旁边的齐泗已经忍不住问道：“那他们是怎么互相残杀起来的？”
这才是所有参加这个案子调查的控鹤司人员每个人心里都抱着的巨
大疑问。
现在已经知道，这四十七名死者分为两个阵营，一方六人是太子的人，另一方四十一人则应该是守正帝暗卫中潜伏各处的探子。
如果发生冲突，按说应该是四十一对六，暗卫们取得胜利才对。
可是现场却是一团混战，根本看不出来有两个不同阵营，似乎每个人都把其他人当成了敌人，而且是不共戴天的死敌，用尽办法哪怕是手撕牙咬、同归于尽也不肯放过对方。
宁贤接口道：“我的怀疑是，他们中了某种药物，失去了理智，已经无法辨别敌友。甚至可能产生幻觉，把所有人都看成敌人，危及到自己的生命，所以才会拼尽全力与其他人搏斗。”
顾昭点了点头，对宁贤的看法表示认同。
宁贤在药物方面比较精通，而顾昭自己经常制香，也知道一些方子，能够让人产生幻觉。
沈蔚提出了另一个问题：“那样的话，是谁给他们下了药？”
这个问题让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是邢樯这边的人用了这样强烈的致幻药物，那么邢樯就不应该死得那么惨；
如果是暗卫这边的人用的药，他们就更不应该全军覆没。
顾昭缓缓说道：“也许，还有第三方存在。”她说起了秦佑臻的猜测，“太子殿下一直怀疑这个案子是针对他的一个阴谋。”
“有某个人或者某个势
力为了挑拨他和陛下的关系，故意设下陷阱，将太子的人和暗卫引到一起，然后让他们互相残杀。”
“这样的话，陛下就会认为太子意图谋逆，才会暗中对陛下的暗卫下手。”
“现在看来，太子殿下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这件案子背后很可能有第三方势力存在，他们在太子殿下的人和陛下的暗卫同时出现在荒庙之中后，对他们使用了强烈致幻的药物，让他们失去理智，彼此拼死相搏。”
顾昭看了看老白：“老白，现场能不能找到第三方的痕迹？”
老白皱着眉头想了好大会儿，最后慢慢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发现。”他解释道，“这荒庙里死者众多，痕迹杂乱，很难详细分辨出来具体某个痕迹是谁留下的。”
“如果不是邢樯他们脚上沾染的红色颗粒，我们也很难把他们留下的脚印和暗卫的区别开来。”
“所以就算是有第三方的人混进来，现在也无法确定。”
顾昭叹了口气，“天气炎热，尸体已经开始腐臭，恐怕到了明日就全都变形了。”
她站起身来，对着已经被清理出来的后院，目光一点点扫过每个角落：“大家尽力去做事吧，实在不行明天就把尸体让人运走，送去义庄，把案子搁置吧。”
大家的脸都被面罩遮着，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但是顾昭猜着，有的人会觉得憋气，觉得案子没有找到真相；有的人会觉得如释重负，毕竟这大夏天的跟几十具尸体这么近地接触，真不是什么好的体会。
嗯，还会有少数人，忍不住会来试探她吧。
沈蔚、齐泗几个白鹤分别按照自己的分工，带着自己手下的小鹤去忙。
秦行烈站在顾昭身后，目光越过她的头顶，若有所思。
老白提着他的长烟袋，藏在角落里吸了几大口，过足了瘾才凑过来：“大人，但是这个案子既然涉及到……”他用手往上空指了指，代表皇帝和太子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您随便搁置，怕是不好过关吧。”
虽然守正帝已经死了，但是太子还在。
只要太子操作得当，掩盖住他试图军变推翻守正帝的事实，他依然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如今秘不发丧，只是为了不引起人心动乱。
等到把守正帝的遗体送回皇宫，就会公开守正帝的死讯，太子就会灵前继位成为北安新任皇帝。
“到时候新君肯定不希望自己身上还有这样的污点，这个案子还得给个结论出来。”
老白长叹一口气，“到时候，大人你就危险了。”
顾昭可是少数几个亲眼看到太子谋逆的目击证人，还是太子谋害暗卫头领案件的负责人，太子想把她灭口，简直是太理所当然。
顾昭沉默
了一会儿，苦笑着看着老白：“现在的证据，既无法洗脱太子的嫌疑，也无法证明太子是真凶，我难道要闭着眼睛说瞎话，随便编一个真相出来？”
老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过了好大会儿，他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实在没办法，编一个也不是不行。”
顾昭诧异地看着他：“啊？”
老白一点儿也没有尴尬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大人，我这可是跟你掏心窝子说的，你以后可别用这个当把柄来找我老白麻烦啊。”
“我是个老实人，很少这么做，但是这不是情况危急吗？”
“大人你就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结论，然后老白我去做几个痕迹当证据！”
顾昭露出了一丝笑意：“好呀你老白，我还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能耐。”
老白嘿嘿笑了起来：“这个嘛，都是跟前辈们学的，嘿嘿。”
顾昭思索了一会儿，脸色严肃起来：“既然太子必定要成为新君，咱们也犯不着跟他硬碰硬，就先把这个案子给他抹了，证明他是清白的。”
老白点了点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被人陷害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这里面可能真有一个第三方存在。”
“不过，咱们把这个第三方设定成什么势力比较好呢？”
顾昭手指在额角轻轻一按，笑意明显起来：“就说是梓阳公主何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