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看了一眼旁边的秦佑臻，秦佑臻却根本没有看她。
从顾昭进到御帐里，秦佑臻就一直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位阁老，”顾昭对几个阁老拱了拱手，“这原是控鹤司的分内之事。只是……方才发生了一些事情，下官自请避嫌。”
不管怎么说，她和林维康、何筝都有着极为密切的血缘关系。
而这两个人，一个造反谋逆，另一个活活气死了守正帝，顾昭就算是跟林维康写了绝亲文书，如果有人非要揪着不放，顾昭怎么也要承担一些责任。
这些阁老们不可能不知道她的情况，怎么会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顾昭不相信这是他们的疏忽，她更情愿相信这是某种阴谋。
褚阁老愕然地看着顾昭：“怎么，顾大人，你这是要拒绝内阁的命令吗？”
刘阁老更是黑着脸，目光凌厉地盯着顾昭，仿佛要看透顾昭的肺腑一样。
顾昭却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贫女，她上辈子跟着秦佑谨处理政事，早已经弄清楚了阁老们的权利和身份。
阁老，内阁大学士，说起来很风光，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宰相。
他们真正的身份只
是负责帮助皇帝拟写圣旨、文章的助手，上辈子陆启后来当上的左相，才是真正的宰相，百官之首。
顾昭微微躬身，姿态恭谨，语气却没有任何畏惧：“控鹤司乃是陛下亲卫，并不隶属外廷。下官固然尊敬几位阁老，却不敢乱了规矩，接受内阁直接命令。”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几位阁老比下官更懂。”
褚阁老冷笑起来：“这也难怪，何筝既是你的嫡亲祖母，又是曾经的控鹤司紫鹤，你追随她的脚步，也是自然而然。”
顾昭挺直了腰，抬头迎着褚阁老的目光，语气平淡：“褚阁老的身份，生造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未免有些下作，会让仰慕阁老才华品行的人失望。”
褚阁老被噎了一句，不由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我还真要感谢顾大人对我品行才华的认可呢。”
见顾昭虽然年幼，却行事谨慎，不肯上钩，三位阁老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秦佑臻却突然开口问道：“顾大人，你现在在忙什么？”
“启禀太子殿下，臣正在查案。”
“什么案子？”秦佑臻语气萧索，随口问道。
顾昭拱了拱手：“是陛下生前命令臣负责
的那件荒庙虐杀案。”
秦佑臻身体一僵，“就是那个暗卫头领被杀的案子？”
之前守正帝就是因为这件事对他大发雷霆，甚至差点跟他翻脸，这才是他后来一得到机会，就抢先下手，把几个兄弟都杀掉的原因。
顾昭点了点头。
当时她就在暗处，听到了天家这对父子的争执。
秦佑臻看了看周围，示意顾昭跟他往御帐深处走去。
御帐很大，现在他们在前部，是以前守正帝召见臣下、讨论正事的地方；往里面走，有守正帝的起居处、寝息处，也有其他僻静的隔间，可以避着其他人谈论一些机密。
秦佑臻就是要去这种密室，跟顾昭私下交谈。
秦行烈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哪怕他知道秦佑臻对顾昭的兴趣可能有很多其他原因，他也没有大度到让顾昭跟一个多次口头向顾昭提亲的男人单独相处的地步。
更何况现在情势变化不定，正是最危险的时候，秦行烈也不放心让顾昭独自跟漩涡中心的太子在一起。
秦佑臻已经习惯了这个戴着宽檐帽时刻贴身保护顾昭的护卫存在，他让带路的小太监退出密室，关上了房门，才轻声说道：“
顾大人，父皇说，那个暗卫头领是我派人杀的。”
顾昭再次点了点头。
秦佑臻看了顾昭一眼：“看来顾大人早就知道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这宫里宫外都不知道有多少是你那位祖母的眼线……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他被何筝耍得好惨，想起当时自己接受蔡赫投靠时候的激动，蔡赫手下控制营地后的自豪，秦佑臻现在还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羞惭无地。
这让秦佑臻说起何筝的时候，语气十分复杂。
顾昭挑了挑眉毛：“为什么一定是她告诉的我，而不是我自己查了出来？”
秦佑臻苦笑起来：“因为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一个针对我的阴谋。”
“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蹊跷。”
顾昭“哦”了一声：“那殿下到底有没有派人去杀陛下的暗卫头领？”
秦佑臻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有。所以父皇生气的时候，我才无法为自己辩护。”
他抬起头，一脸诚挚：“但是现在我回想起来，整个事情太巧了。”
“父皇的暗卫头领行踪保密，我苦苦找了他近十年，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结果突然有一天，我
手下的一个眼线，就偶然打听到了他的消息。”
顾昭不解地问：“殿下为何要苦苦寻找陛下的暗卫头领？”这可不是一个太子应该做的事情，因为这很容易被守正帝误会为太子想要暗中算计他，才会提前准备对付他的暗卫头领。
太子脸上挤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因为他杀了我的母亲，还灭了我外祖家一门百余人的性命。”
顾昭惊讶地看着太子，对这个答案十分震惊。
“殿下的生母……那不应该是陛下的妃嫔吗？一个暗卫头领怎么敢这么做？”除非他是奉了守正帝这个主子的命令。
秦佑臻清俊的脸上带着恨毒：“没错，我知道，肯定是父皇下的命令。可是我能恨谁？我只能恨那个执行命令的人！”
顾昭沉默了。
没错，秦佑臻不敢恨守正帝，因为他的生死荣辱都在守正帝一念之间。
所以他只能迁怒于守正帝手中的那把刀，负责执行杀人灭门任务的暗卫头领。
“还有，那个妖妃！元稚眉！”这个名字是秦佑臻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似乎在嘴里已经咀嚼了无数遍。
秦行烈的下巴线条微微绷紧，这又是她当初做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