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全都是食人的猛兽

此刻的别苑,寂静的表面下隐藏着一股股激流。

顾昭的院子就在太子住处不远,正好改成了今天晚上的指挥部,时不时就有一队小鹤和御林军押着人过来,一一关入临时设置的囚室之中。

而顾昭现在要重点审问的,当然就是刚才行刺太子的舒澹然。

守正帝爱女掌珠公主的夫婿,太子的亲姐夫,曾经的状元郎,如今的通政司舍人,无论哪一个身份,都足以保证舒澹然未来的人生无限风光。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自毁前途、株连九族的事情,实在是一个令人不解的问题。

“前途?九族?”舒澹然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笑得就像是一个疯子,他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声音中充满了凄凉,“顾大人,你们控鹤司如此神通广大,竟然不知道秦掌珠的所作所为吗?”

“还是就因为他们姓秦,所以就可以为所欲为,而你们不过是为虎作伥,根本就不在意皇族率兽食人,只要保住你们自己的乌纱帽就行?”

顾昭坐在他对面,双眸如水般平静的看着他:“舒状元,你也是读书人,也许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惨剧,让你如此愤怒激烈。但是,到了现在,你也应该知道,你的谋划已经失败了。”

“发泄情绪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一味疯狂吼叫只是徒然。”

“你不想冷静下来说一说,让我知道,掌珠公主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吗?”

舒澹然满是血丝的眼睛用力瞪着顾昭,发出了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怪笑。

顾昭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等着,她眼中意味明显。

过了好大会儿,舒澹然微张干涸的嘴唇,声音嘶哑道:“有茶吗?”

小鹤看了一眼顾昭的表情,迅速退了出去,很快就端来两杯热茶。

舒澹然两只手腕被绑在身后,只能闭目闻闻茶杯上方飘动的水汽,他清秀儒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似乎带着嘲讽:“贡茶,明前,皇帝喜欢喝,所以他的子女都跟着喝,似乎这样就显得他们一个个就成了真正的孝子贤孙一样。”

他慢慢睁开眼,打量着顾昭:“你……”

只吐出一个字,舒澹然就笑了起来,笑容真实舒畅,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

他环顾四周,房间里只有顾昭和她身边的一个小鹤,其他人都已经退了出去,想必是顾昭已经感觉到,他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不适合太多人知晓。

而顾昭身边的小鹤也很奇怪,大晚上的在房间里,还是戴着一顶宽檐帽,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线条格外漂亮的半个下巴。

舒澹然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也不顾自己被绑得像个粽子一样,笑吟吟地开口说道:“我没想到,控鹤司的鹰犬红人,竟然也不是那么忠诚。”

“听见我对皇帝和皇族那样不敬的言辞,也不见你有丝毫恼怒,就连出口斥责我,你都懒得做吗?秦家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样的鹰犬都生了异心?”

顾昭平静的眸子划过一丝不解,她缓慢坐下,语气尽是不耐,“舒澹然,有必要浪费唇舌,做这样没有意

义的挑拨吗?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行此愚蠢事?”

“你这样的嘴脸,我不喜欢。来人,伺候舒大人清凉一下。”

几个小鹤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把舒澹然提起来,头朝下按在了墙角的水桶里。

小鹤们守在一旁,过一会儿就把舒澹然的头拉出水面,但是只给他喘息几口的时间,就立刻又把他的头按到水里。

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舒澹然浑身都湿透了,也憋得喘不过气,终于忍不住妥协,“别,别弄了,我要,要死了……”

没有听到顾昭的许可,小鹤们不为所动,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

直到舒澹然喊出“饶命”:“顾大人,求你了,放过我吧!我,什么都说!”

顾昭这才唇角勾起,懒懒的把手一抬,小鹤们把舒澹然提到刚才他的座位上,一个个退了出去。

舒澹然咳嗽得撕心裂肺,眼睛里闪过惊悸。

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是像刚才那样,死又不能死,只有无休止的痛苦和折磨,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而他之前自以为已经做好的准备,在这个时候,是多么的幼稚和脆弱。

再次看向顾昭的时候,他的神情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之前他的姿态是俯视顾昭的,一个江南贫女,侥天之幸,乘风而起,掌握权力,知道什么是仁义,什么是对错?不过是抢着为主子叼骨头的走狗罢了。

哪怕他落入顾昭之手,生死由人掌握,舒澹然的精神上是胜利的。

可是当他开口,

求顾昭停止对他的折磨时,舒澹然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彻底的失败者。

再也没有了刚才掌握谈话节奏的信心,舒澹然低下了头,看着面前已经凉了的那杯茶,轻轻开口:“其实,秦家人的霸道蛮横,我想顾大人你应该深有体会才对。”

“毕竟你在遇仙楼元夕的遭遇,就是最确切的证据。”

对于舒澹然知道这件事,顾昭并不觉得奇怪。

如果没有今天的行刺,舒澹然的身份,足以了解很多别人不知道的内幕。

“秦佑谨还是最不受宠爱的皇子,就有那样的胆量给你设下陷阱,想污你清白,强取豪夺。”

“那你想想,十年前,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女儿,秦掌珠看上了一个新科状元的时候,能做到什么程度。”

舒澹然的经历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太过新奇的地方,正如他所说,这是一个皇帝爱女看上新科状元,然后强取豪夺的故事。

舒澹然当时已经成亲生子,妻子是他的青梅竹马,与他门当户对的小家碧玉,美丽贤惠;儿子刚刚三岁,乖巧可爱。

他根本没想到那个偶然遇到的俊俏公子会是公主,在拒绝无果之后,之前看起来直爽友善的公子直接翻脸,以他的妻儿为威胁,逼他同意休妻尚主。

顾昭挑了挑眉毛,满脸的不相信,“新科状元,一表人才,确实出众,但是也不值得金枝玉叶的掌珠公主这么做吧?”

舒澹然反唇相讥:“那顾大人如何解释,信阳郡王为了你一个国公义女就用出那种龌龊手段?

顾昭一时无语,她怎么跟舒澹然解释,秦佑谨是将与她成婚当成了保证一切与上辈子同样发展的一个重要环节?

秦佑谨看重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那个天上掉下来的太子之位。

舒澹然见顾昭被他堵得说不出话,不由哈哈大笑。

一直以来顾昭都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现在终于被他扳回一局。

顾昭一脸无奈摊手道,“好吧,你继续说。”

“总之,我虽然是新科状元,但是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根本无法和公主对抗,不得不妥协。”舒澹然的笑容渐渐消失,“我休了与我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将儿子交给家乡的父母抚养,成了上京城中的舒驸马。”

“为了父母,为了妻子,我选择忍耐。可是,秦掌珠好狠的心,她竟然还是不肯放过我的妻儿。”

舒澹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顾昭:“顾大人,我知道,秦佑臻对你很有好感,但是听我一句劝,秦家的人,根本不值得信赖!”

“不管是现在的太子,还是那个完全没有人在意的信阳郡王,亦或是看起来平易近人的靖王,和贤良聪慧的诚王,或者是那位凶残暴虐的励王——这些秦家子弟,全都是食人的猛兽,平时伪装得再好,关键时刻都会露出吃人的本相!”

舒澹然说到最后,悲声如泣血。

站在顾昭身边的秦行烈握紧了拳头,他哪里得罪了这个家伙?说他那些侄子就罢了,为什么要扯上他?

无冤无仇的在他娘子面前给他挖坑!他已经很难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