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三月三,情人节。
玉崇山上下,到处都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
顾昭本来就说的是要和元弗来踏青散心的,现在到了正日子,两个人吃完早饭就出了门。
红儿、青儿和几个小鹤跟在他们身边,一行人一起往慧法寺走去。
“阿昭,这衣服真好看。”秦行烈简直是衣袖带风,眉毛眼睛都写满了得意,恨不得满世界宣告,这是他的顾昭给他做的衣服。
趁着红儿青儿在路上跑来跑去的时候,他压低声音,偷偷跟顾昭说话,一脸喜悦。
顾昭瞪了他一眼,这句话,在昨天晚上试衣服之后,他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
也不嫌烦。
秦行烈完全不生气,装作无意地样子撩起衣摆,再次低头偷瞄了一眼上面绣着的那枝金边玉兰。
然后又抬头,盯着顾昭衣领上的金边玉兰花,表情喜滋滋的。
同样的花样,而且还是顾昭亲自设计绘制的。
两个人的衣服上都有。
多好!
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们是一家人。
“原来是顾大人啊。”有人从顾昭身边经过,瞥了她一眼,目光禁不住被秦行烈那张脸吸引了。
秦行烈目光一冷,把头一扭,站到了顾昭身后。
顾昭记性很好,认出来这位是当初在太子山庄中见过的某位贵女。
在李美珠的案件中,曾经和顾昭争执过几句,好像跟林雪容关系还不错。
顾昭对她点了点头:“徐小姐,你好。”
这位徐小姐闺名
锦屏,是吏部侍郎嫡女,和林雪容都是所谓的上京四姝之一。
“顾大人……”徐锦屏拖长了音调,谁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屑,“不愧是能攀附上礼国公的,心机确实够深。”
顾昭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如水:“多谢徐小姐夸奖。”
徐锦屏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顾昭会这样回答:“你觉得我是在夸你?谁家女子以心机深沉为荣?”
顾昭点了点头:“我感谢徐小姐没有把我和你引为同列。至少,我靠自己的心机为陛下和北安效力,不像你这样以被人庇护为荣。”
“你,你敢辱骂我!”徐锦屏气得全身颤抖。
顾昭愕然:“对不住,我不知道说真话会伤害你。”
和徐锦屏同行的少女站出来打圆场:“算了,算了,别在外面吵,让人看见了不好。”
徐锦屏回头就是一巴掌,恶狠狠地打在了少女脸上:“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了?”
她看了顾昭一眼,对着少女指桑骂槐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身份?出身卑贱,谁见了都看不起,竟然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以为是谁?呸!”
秦行烈的脸色黑了下来,要是他现在是励王的身份,早就把这个对顾昭指桑骂槐的女人捏死了。
顾昭安抚地看了他一眼,又微笑着对徐锦屏说:“是啊,徐小姐身份尊贵,所以才会看不上北安男儿,只喜欢东昊奸细——唐仲云啊。”
“只是不知你的未婚夫,知道你和唐仲云曾书信
来往多年,早已盟定三生吗?”
玉崇山的主道本来就只有这一条,今日更是行人络绎不绝。
两个漂亮女孩子吵架,边上还有一个容色气质绝顶的少年,早已吸引了大量路人围观。
顾昭这一句,立刻就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唐仲云是东昊奸细?”
“不是吧,他怎么可能是东昊人呢!”
“唐仲云的长相和才华,怎么看都应该是北安人。”
“这是谣言吧?”
“谣言?你们也不看看这是谁说的话?顾昭啊,年前破获的东昊奸细大案,都是她主持的。”
“那倒是,我也听说了,顾昭抓东昊奸细可厉害了。别人说的话可能是假的,如果是她说的,那唐仲云可能真的是东昊奸细。”
“啧啧啧,徐锦屏和唐仲云约定三生,真不知道把齐家公子置于何地。”
徐锦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原以为随着唐仲云的逃狱,这件事就已成为无人知道的秘密,尘封心底,这辈子都不会被人知道。
没想到今天会被顾昭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
听着周围窃窃私语的议论,感受着四周投来的各种眼神,徐锦屏第一次感觉到被人群瞩目是这么的难受。
就像是被人扒下了衣服,丢在了人前一样羞耻绝望。
“你胡说!”徐锦屏冷静了一下,决定死不承认。
“就因为我跟你争执了几句,你就编造出这样的谣言,你是想逼死我吗?”她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倒在了丫环的怀
抱里,语气虚弱中带着委屈,“顾昭,你不愧是控鹤司的,你的心真够黑的!”
徐锦屏哭了起来:“难怪雪容不是你的对手。她明明是礼国公府的大小姐,你一来,她就处处出糗。到现在甚至都不见她出门,说是去了静云寺礼佛。”
她哭得梨花带雨,语气凄惨悲凉:“一个义女,把嫡女逼得无家可归。我替朋友打抱不平,不过是几句争论,你就当众污蔑我的名声,想让我去死。”
“难怪我父亲说,你不是一般人,让我哥哥向你学学。”
顾昭等她说完,才轻轻鼓掌,脸上竟是赞许之色:“好,好一番唱念做打,徐小姐你平时没少看戏吧?学到了精髓,演什么像什么,厉害厉害!”
刚才还在议论徐锦屏的观众们,被徐锦屏这一番连哭带反驳,说得大部分都动摇了立场,开始顺着徐锦屏的思路,用怀疑的眼神看顾昭了。
“你说你花费了这么大力气,有什么意义呢?”顾昭笑得和蔼亲切,“你不知道唐仲云被抓的时候,随身行李里面被搜出了数百封书信吗?”
徐锦屏身体一僵,脸色顿时惨白。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顾昭,生怕听到她最怕的那些话。
可是顾昭却根本不遂她所愿,仍旧笑眯眯地说出了那句话:“这其中,可是有徐小姐你亲笔拟写的情书十四封,全都完好无损,收在控鹤司档案库中呢。”
“如果徐小姐坚持与唐仲云无关的话,那么,这些书信只怕是有小
人冒用你的身份,与东昊奸细勾结,谋害北安。”
“此事非同小可啊,徐小姐!”顾昭说的义正言辞,不假神色,“要不本官今日回去就启禀上官,验证信的真假,为徐小姐你正名。”
徐锦屏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她身边的丫环又恨又怕地看了顾昭一眼,扶着徐锦屏匆忙下了山。
都这个样子了,哪里还有脸面去赏花踏青,呼朋唤友?
红儿对着她们的背影哼了一声:“神气不起来了吧?没事找事!”
人群中,一个匆匆赶来的青年一脸铁青,深深地看了顾昭一眼,带着下人掉头而去。
顾昭遍览控鹤司官员档案,又有上辈子的记忆,现在又得了红袖招的《百官行止录》,对北安朝廷上下无不了然于胸,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徐锦屏的未婚夫,齐琅。
徐锦屏给他戴了绿帽子,这会儿他估计也要恨上顾昭了。
毕竟以后他出门别人都会议论纷纷。
不过顾昭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这些人都在守正帝的清理名单中,迟早要出事。
她转头去看身边人,小声问道:“你觉不觉得我这样太狠了?对徐锦屏这样的女孩子,有点残忍?”
秦行烈摇了摇头。
他们早有计划,本来就是想用东昊奸细制造一些事件,引开那些盯着玉崇山的视线。
是徐锦屏自己跳出来找死,怎么能怪到顾昭头上呢?
他眯了眯眼睛,如果顾昭这样做就算是残忍的话,他那些手段,又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