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发生了,小萧候您想怎么办?”
面对这人只质问她,而不反思自己的行为,苏念云也没了刚刚那份怯懦。
她是觉得对不起他。
因为他不是敌人,而是被敌人误带入战场的人。
纵使两人在迷香的作用下发生了那种事情,但是萧长风罪不至死,她却把他当成敌方下了死手。
这是她觉得对不起他的地方,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地方。
但是这个人可好,竟然只是冷冰冰的质问她为什么杀他?
那样的情况下,她是什么立场、什么理由杀他,不是很明显么?
“看来,你是不打算好好解释了,是吗?”萧长风又逼近了一步。
苏念云退无可退,只感受到这人强大的压迫力,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苍白着脸,“萧长风,你故意在这里同我装糊涂吗,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杀你?”
苏念云此时终于去直视他的眼睛,看到那一双含着泪光的眸子,萧长风一愣。
那双眸子,满是痛苦、委屈,甚至带着强烈的埋怨。
“我……”看着这样一双眸子,他心底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苏念云忽然一把推开了他,然后快速朝宫门跑去。
心有余悸的回到马车上,夏月气喘吁吁的问道,“公主,刚刚小萧候是怎么回事?”
苏念云咬牙道,“不必管他,大概是抽风了!”
夏月听着公主的解释,反而更加疑惑了。
一向听人说小萧候杀人如麻,为人冷漠,喜怒不形于色,刚刚她站在远处,没感到这些,只觉得小萧候似乎格外激动。
冷漠?
不像。
夏月摇摇头,看他和公主说话的样子,倒是有些暴躁的成分。
果然,人言不可尽信。
回到听风院的苏念云,还心有余悸。
直到怀里抱着孩子,她的一颗怦怦跳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回想萧长风今日的表现,她越发相信了前世的传言。
萧长风这人睚眦必报,只看别人的过错,而不反省自身,将来他权势加身,定然是弄臣无疑。
只是……
想通了这些,她就更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惹上这样一个人物,只怕她的复仇之路就不容易走了。
多这样一个阻碍,无异于多了一座大山。
正忧郁间,她忽然又想到太后,心中就又略略放宽了些。
今生与前世最大的不同,就是此时太后还健在。
而且她今日给太后把脉,太后的身体正恢复的越来越好。
太后,就是她最大的倚仗。
只要有太后在,她就不怕萧长风。
所谓一物克一物,萧长风可是太后亲信,一向对太后唯命是从。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绝不敢轻易动自己。
自己给自己宽了心,苏念云夜里早早就躺下,和孩子躺在床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
孩子亮晶晶的眼睛,“呀呀呀”的不停,苏念云也回他几个字,然后孩子就“咯咯”笑出声。
一听孩子的笑声,苏念云这一身的疲惫就跟着消散了。
她的眼睛也跟着弯成了月牙。
看到这一幕,苏阿珠跟着笑了。
“阿云,你都多大了,跟个孩子一样!”
苏念云道,“阿珠婶,前些日子您的确说我是您的孩子呀。”
“我是说你现在就跟一个小婴儿一样。”
苏阿珠来到床边,给他们母子盖好被子,然后道,“不要再逗景儿笑了,再笑,他夜里就睡不着了。”
一听这个,苏念云急忙打住。
她怕的就是这个,孩子夜里不睡的话,她也无法睡,那明日可就没有精神了。
“看你,现在知道害怕啦?”苏阿珠笑道,“早知道自己带孩子辛苦,就该听老夫人的,给孩子找个奶娘。”
虽然他们漠北都是自己带孩子,但那不是条件有限吗?
小主人现在可是在京中,如果有奶娘带,小主人的确更省心。
“阿珠婶,虽然有奶娘的确更省心,但是我就喜欢自己带。”
苏念云不改初衷,“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想和他多亲近,一刻钟也不想分开。”
最重要的是,她亏欠这个孩子太多。
她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来尽力弥补,把两世的爱都给他,让孩子感受到她的爱。
“行,你有主意,咱们也都听你的。”
苏阿珠点点头,总之这是他们的小主人,旁边是他们的小小主人。
主人说什么,他们苏氏一族都愿意听从。
“不过别再逗孩子笑了,给他唱个歌谣,哄他睡觉吧!”
“好……”苏念云甜甜答应一声,果然拍着孩子开始唱起童谣来。
苏阿珠则是把床头的烛火熄灭,只留一盏灯芯挑的极暗的。
等听风院陷入一片寂静的时候,一道矫健的黑影出现在听风院中。
那黑影绕过打瞌睡的小丫头,来到苏念云的房间外。
听着里面女人给孩子唱着好听的童谣,银色面具下的唇角不由一翘。
不过很快,那唇角就重新恢复冷硬的姿态。
今日,本来是他刻意去宫中堵住她,向她讨要说法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问到最后,却变成了苏念云对自己的质问。
她说,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杀你?
为什么?
这个问题,问过来问过去,却回到了自己这里。
到底那夜还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你会这么恨我、怕我?
萧长风不由攥紧拳头,好像被他遗漏的那段,才是最重要的记忆。
从跌落山崖到被救,醒来的他,失去了何止那一晚的记忆。
只是从萧寒和阿奴的口中,大约知道了那日自己的行迹,而且靠着脑中那最后一点点的画面和声音,终于想起了那张让他印象深刻的脸。
可是,其他的,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每每想到自己被苏念云刺杀扔下悬崖,他受伤的胸口就一阵阵抽痛。
本来今日他是发誓要在她那里要一个答案的。
可是当他看到那双明明蕴含着眼泪、却就是倔强的不肯落下的眸子,他心中,却比他受伤时还痛。
就这样,他任由那个女人推开他,然后再次逃避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