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看向旁边不远处的苹果树，若有所思。
小光成了这样，若是将他带下山，只怕是会引起骚乱。
于是莲生抱着他找到了李观棋所说的那个寺庙。
莲生看着眼前破旧的佛堂，佛像都已经缺胳膊少腿了，只不过佛堂里面打扫得很干净。
有一张搭建起来的木板床，一个煮饭的锅，和几个瓷碗。
他将小光放在木板床上，打水将他的脸擦干净，可是那些淤青却再也消不去了。
也幸亏山上温度较低，两天的时间里，小光的身体虽然已经僵硬无比，但还没开始腐化。
莲生回到了客栈。
秦淮序见他脸色沉重，几乎立即猜到了结果，忧心忡忡地看向茫然四顾的李观棋。
“是莲生回来了吗？”李观棋听到了开门声。
“嗯。”
莲生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告诉他，可真的见到了李观棋，看着他期待的神色，莲生实在是无法开口。
李观棋微微侧头，试探问道：“你是不是找到小光了？他在哪里？”
莲生愣住，“你怎么知道我找到他了？”
李观棋抿唇笑了下，“我眼睛看不见后，其他感官都比之前灵敏了几分，我闻到了小光身上的皂角味。”
莲生张了张嘴，低声道：“我是在山里找到他的，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李观棋怔住，脸上期待的表情瞬间定格，没有焦距的瞳孔剧烈颤抖。
“你，你说什么？小光……怎么了？”他紧紧抓着莲生的衣服问道。
莲生于心不忍，却又不得不如实告知。
“他走了那条远路，掉进了以前猎人布置的陷阱中，被铁器贯穿了身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了气息。”
李观棋的嘴唇直发抖，抓着莲生衣服的手指泛白，说话开始语无伦次。
“怎么会这样？小光……他怎么会去那里？他是个乖孩子，从来不会在山里乱跑的。”
莲生沉默片刻，低低回答他，“他拿你的玉佩去当铺，却被当铺老板抢了玉佩，他一个孩子怎么斗得过奸诈之人，讨要玉佩不成反倒被狠狠打了一顿。后来他去了一家面馆帮工，在那里干了三天，结了工钱后买了几张饼就回山上了。”
“那条绕山的路附近有几颗野生的苹果树，结了果子，他或许是想去摘苹果，才会不慎踩中陷阱掉了下去……”
李观棋听了他的话，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身形踉跄地后退好几步，被秦淮序扶住。
“是我害了小光……若不是我让他去当玉佩，他就不会被人打，若不是我随口说了句想吃苹果，他也不会去跑那么远去摘苹果，若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死了！都是我害的！”
李观棋脱力一般跪倒在地，泪水从他黯淡无光的双眸中夺眶而出。
“啊！”
他低头弯腰捂住自己的脸，嘴里发出痛苦的悲鸣，肩膀不停地颤抖。
秦淮序同情不已，蹲下身安慰道：“观棋，你不是想见小光吗？他还在山上，我们带你回去见他好吗？”
莲生道：“我把小光带回你们住的寺庙了。”
李观棋声音嘶哑道：“带我去见他！”
莲生将他扶起来往外走。
这次没有徒步上山。
莲生带着李观棋，用轻功很快到了他们住的寺庙。
李观棋对于这间佛堂似乎很熟悉，根本不用莲生搀扶，他就径直奔向了木板床边。
他的手摸索到一个冰冷的身体，动作僵住，随即又小心翼翼地摸向小光的脸，低声喃喃自语。
“我从来没见过小光的样子，可他的声音却是那么欢快有力。明明一个人吃了苦受了罪，却还是很容易快乐，我只不过是给了他一些钱而已，他就觉得我是好人，还带着我到这里来住，待我如家人一般。”
“谁又能想到，我和小光才认识了一年而已。对待陌生人的我，他都能拿出如此真心，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狠心将我身边唯一陪伴的人夺走？他才十多岁啊……”
李观棋抚摸着小光的脸颊已经泪流满面，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变得通红，甚至有几缕血丝冒出来。
惨白的脸颊上配着鲜红的血，看起来有些恐怖。
莲生吓了一跳，凑近问：“你眼睛怎么流血了？你没感觉吗？”
李观棋跪在床边，神情麻木道：“眼睛早就废了，流不流血又有什么关系，或许在我眼睛瞎了的那天就该自我了断的，这样也不会连累小光了。”
莲生听不惯这些话，皱眉打了他一巴掌。
秦淮序都被他的动作给惊到了，“莲生……”
李观棋自暴自弃道：“你干脆打死我吧！我想去陪小光，不然他一个人在
“你在说什么废话！”莲生骂道：“我是个和尚，可不会滥杀无辜！”
李观棋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剑，直往自己脖子上抹。
莲生简直被他气死了，出手夺过他的剑扔到地上。
莫林看见那把剑，大吃一惊，“流云剑？！”
秦淮序问：“莫叔叔，您认识这把剑？”
莫林点头，“这曾是天山派掌门君奇长老的佩剑，但他一年前因练功走火入魔爆体而死，据说临死前将流云剑传给他的首席大弟子李观棋。”
他惊愕地看过去，“他居然是天山派掌门的大弟子？”
秦淮序在云阳城十年，对于江湖武林之事，肯定比不上莫林清楚。
“那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莫林叹息着摇头，“事关天山派内部，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如今的天山派掌门是已故君奇长老的儿子，李默澜。至于李观棋，不知为何被逐出了天山派，不知所踪。”
莲生没工夫跟秦淮序一起八卦，气冲冲地瞪向李观棋。
“你疯了吗？亏我大费周章地给你找人！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李观棋生无可恋道：“你们的恩情我只有下辈子来报了。”
莲生看不下去，又给了他一巴掌，恨铁不成钢道：“比你惨的人多了去了，人家怎么没要死要活呢！我看你就是个窝囊废！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小光都比你勇敢！”
“你懂什么？”
李观棋突然暴怒地跳起来给了莲生一拳，扯住莲生衣服质问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亲眼看着师父在自己面前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救不活他，还辜负了他临终嘱托，苟延残喘活到现在，可就连唯一愿意陪伴我的小光都因我而死，我难道不该以死向他们赔罪吗？”
莲生还真没想到这人都瞎了，居然还能准确无误一拳打到他的脸，着实懵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