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着眼看向趴在他身上的人，目光却忽然顿住。
那人头上挂着几片树叶，双手在他脸上摸索着，一双黑瞳却是黯淡无光，一点焦距也没有。
是个盲人吗？
“不是小光，请问你看见过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吗？”他语气焦急地问。
莲生抓住他的手，用力将他一推。
“什么孩子？十多岁的孩子多了去了，你不说个长相什么的，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谁！”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没好气地道。
男人狼狈地滚向一边，双手在地上摸索着，缓缓站起来。
“我……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男人的神情很苦涩，张了张嘴低声解释道。
莲生见他身上沾满了泥土树叶，正面对着自己，目光却没看向自己，确定他看不见了。
秦淮序和莫林走上前来。
“这位兄台，我们刚从山下小城上来，路上没有看见过十多岁的孩子，不过城里的小孩子倒是很多，不知道你要找的是谁？”
男人沉默半晌，微微低着头，“我看不见，就连小光的脸都没看见过，我只知道他身上有个铃铛，一有动作就会响起来，那是我给他的。”
秦淮序放轻声音，“小孩子爱玩，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这山上密林遍布，山路崎岖，你行动不便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到处走，以防发生危险。”
男人着急道：“可小光已经下山有五天时间了，而且他从来不会在外面玩，他下山都是为了挣钱买吃的，之前即便有一两天才回来也会提前跟我打声招呼，这一次下山前，我给了他一枚玉佩让他拿去当掉换钱，他明明说了最多三天就会回来的，可直到现在也没……”
莲生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眼睛都看不见还住在深山老林，真不怕被野兽吃了吗？你一路找过来摔了不少跤吧，你都不知道你身上有多脏，能完好无损走到这里，也是你运气好。”
男人脸色一僵，慌忙却又毫无章法地拍打自己的衣服。
秦淮序抬手帮他去掉了头上的树叶，又拿帕子给他擦手，温声道：“不如这样，我们正好要下山去，兄台跟我们一起吧。”
男人抿了抿唇，低声道：“多谢你。”
秦淮序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叫秦淮序，刚才你撞到的人叫莲生，我还有一位朋友叫莫林。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李观棋。”
莲生折了一根树枝，去掉树叶递给他，“给你的。”
李观棋摸着手里的树枝，“这是……”
“你看不见，暂时用这个当拐杖应该很方便吧，不然走山路你很容易就滚下去了。”
秦淮序虽然觉得莲生的话太过直接，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李观棋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沉默地用树枝点地缓缓往前走。
结果刚走没两步，他就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倒。
得亏秦淮序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没有摔倒。
“你没事吧？”
李观棋的脸色有些苍白，“我没事。”
莲生看他那不熟练的样子，显然还没习惯自己看不见这个事实，连个拐杖都不会用。
他叹了口气，只觉得麻烦，直接走上前挽住他胳膊，不由分手道：“算了，我带着你走吧。”
他在现代读大学时去做过义工，照顾过失能的老人小孩，也算是有点经验了。
李观棋显然很不适应他的接近，想要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犹豫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的。”
莲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又想着他看不见，便冷哼一声，“得了吧，靠你自己，到天黑咱们都下不了山，你难道不知道这条山路有多远吗？走路看不见，接受别人的帮助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总比你自己磕磕绊绊受伤好。”
李观棋最终还是沉默地接受了。
秦淮序不得不佩服莲生的直来直去。
虽然他说的话有些伤人，但也是事实，换他自己的话或许还要想着如何委婉地开口让李观棋接受他们的帮助。
一行四人花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城里。
“多谢几位的帮忙，我就不耽搁你们了，秦兄，多谢。”
秦淮序还有点不放心，“你要一个人找？怎么找？”
李观棋抿唇，“挨个问过去吧，小光应该就是在这个县城里，总会有人看见他的。”
莲生见秦淮序一步三回头，无奈摊手，转身几步就把李观棋带了过来。
李观棋被他一路拖过来，不明所以，“莲生？你……”
“你这样找人，一天一夜都找不到，先跟我们去客栈，等会儿我想办法帮你找。”
秦淮序忍不住笑道：“我刚想这样做，你就先出手了，看来你也很不放心啊。”
莲生翻了个白眼，“我怕他在大街上被横冲直撞的马给一脚踩中一命呜呼了。”
李观棋只好跟着他们进了客栈。
莲生让他坐下，“你就在这待着，我去给你找人。”
“太麻烦你了，还是我自己……”
李观棋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让他们帮忙，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又被莲生打断。
“得了吧，你眼睛都看不见怎么找人？别到时候把自己给丢了，那还算好的，就怕你被人骗进窑子里给人当陪客去了。”
李观棋被他的话说得一噎，脸色泛红，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秦淮序他们也忍不住笑了，也得亏李观棋看不见。
不过莲生说的倒是实话。
李观棋虽然眼睛瞎了，但依旧不影响他五官的俊美儒雅，身长玉立，妥妥的翩翩公子一个，绝对是当代女性爱慕的对象。
莲生对秦淮序道：“给我点银子呗。”
秦淮序扬眉，“你要银子干什么？”
“找人不需要给人家劳务费的吗？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哦。”莲生笑得吊儿郎当。
秦淮序拿他没办法，笑着给了他一锭银子。
莲生转身就出了客栈。
他目标锁定在街角处玩耍的几个小孩，朝他们招手，“嘿，小屁孩们过来。”
几个小孩好奇地跑过来，“你找我们有事吗？你想讨钱吗？我们可没有哦。”
莲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弯腰对他们说：“想让你们帮忙找个人，年龄跟你们差不多大，身高估计也是，十来岁的样子，身上挂着小铃铛，走着路就会有铃声响，你们见过这个人吗？”
几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想没有立即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