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洲回过神,拉了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了下来,仍旧不发一言,只是微锁着眉看着她。
林奥西的手还算灵活,她掰起指头开始算:“家里的财产,一人一半吧。咱们结婚的时候,爸妈给了十二套房产,多少套商铺来着,还有哪些七七八八的投资理财,还有公司的股份,我不亏待你,咱们平分。不过,湖屿的房子得给我,我不喜欢搬家,我就住那里……”
陆林洲的手机响了,他瞥了一眼屏幕,又看了一眼林奥西。
林奥西像在谈今晚的菜谱一般,毫不介意话题被铃声打断,笑着说:“你去接,我们的事,不急这一时。”
陆林洲却破天荒的挂断了电话,然后把手机屏幕向下扣着。
林奥西心里苦笑:平日的工作狂,谈到离婚,居然连工作都不管了。
看来是真的很心急啊。
陆林洲还是没说话,但林奥西总觉得,他今天的沉默和往日还是有些差别的。
那眼神,好像带着一丝怜悯,或者,心疼?
是在同情一个弃妇吗?
都到这个地步了,扮什么深情不舍呢?
她见陆林洲一直不回应,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把这场本属于两个人的戏继续下去。
“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事要忙,要不你先去,我们改天再谈,放心,我不会反悔的。”她反倒安慰起陆林洲来。
陆林洲终于对她说了第一句话,看得出,他吐字有些艰难,喉结滚了好几下才有声音发出:“奥西……”
“嗯?”林奥西好看的大眼睛专注的看着他,她喜欢听他叫自己的名字,至少不连名带姓,也算是一种奢侈的温柔吧。
陆林洲叹息一声,嗓音沉沉:“婚不离了。”
这下轮到林奥西愣住了:“不离了?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可怜我?是不是财产分配不满意?是不是因为我爸介绍的那些客户,你担心他们以后不买你的账?”她笑着,“我爸挺看重你的,不会在生意上给你使绊子,或者你有别的什么要求,提呗。协议离婚嘛,咱们现在就协议啊。”
她还是刚结婚的时候才像现在这样对着陆林洲喋喋不休过。
他的话很少,很多废话他都不会回应,慢慢的,林奥西的话也少起来。
现在林奥西的话多得有点反常,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掩饰内心的慌张。
尽管已经接受这个现实,尽管已经决定放过他,仍旧止不住的慌张。
这是分手,是离婚,是从她生命里,把她心心念念爱了两年的那个男人割舍掉,从此再无瓜葛,她怎么可能坦然。
但陆林洲只是摇了摇头,说:“不离了,奥西,你忘记我那天说的那句话。”
良久的沉默后,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声音微弱:“怎么可能忘得掉呢,那句话,差点让我没了命啊。”
陆林洲嗓音沉闷:“对不起,我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林奥西摇着头挤出笑:“离婚的事,我不是随便说说的,其实我醒了有一会儿了,这个问题,我已经认真思考过了,林州,离了吧,别再勉强自己了,你这辈子,都不会爱上我的,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这两个字从她的舌尖念出来,居然是这么的陌生。
她以前都是叫他“老公”的。
“老公,你今天回来吗?”
“老公,爸妈叫我们周末回去吃饭,你有时间吗?”
“老公,你的生日礼物,你喜不喜欢?”
“老公,我喝醉了,好想你,来接我好不好?”
“老公,雨好大,视线不好……”
砰————
在外她是高高在上的林小姐,但在陆林洲面前,她只是一个小心翼翼要讨好他的可怜女人。
她没想哭,她以为自己能把这场分手的戏笑着演好,却还是笑着笑着,就淌出了眼泪。
泪珠滚下来,她抬手就擦了,谁知道擦了还有,擦了还有。
陆林洲看着哭到把脸埋到被子里的林奥西,她瘦削的肩一抖一抖的,哭声从被子里闷闷的传出来,他第一次觉得心脏那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敲击了一下,痛。
他声音缓缓,下了决定:“不离了。”
林奥西抬头,通红的眼里仍旧是笑意,她吸了吸鼻子:“和何律师约个时间吧。”
陆林洲看着林奥西,吸了一口气,认真的说:“奥西,不说这个,我有件别的事要和你说,你得有点心理准备。”
林奥西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鼻涕:“说呗,咱不就是在说问题么。”
离婚这种要她命的事都不让她做准备,还能有什么事是她接受不了的。
她鼻涕擦到一半,听到陆林洲说:“爸妈,没了。”
林奥西感觉自己耳朵边上好像突然起了机器的轰鸣声,她有些听不真切陆林洲的话,便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你说什么?”
她看见陆林洲眼里有她十分陌生的心疼,她看见他的嘴唇在蠕动,缓慢吐出来的四个字是:爸妈,没了。
在林奥西昏迷不久,她母亲贺婉忧思过度,也病倒了,那天她在楼上的卧室睡着着,林德城陪着她,厨房的佣人出去接了个电话,时间太长,忘记灶上还开着火。
一场火灾,两条人命。
林奥西哭得嗓子都哑了。
她是不信自己的父母会遭遇这样的意外的。
她虽然没真正参与过家里生意上的事,但是林德城偶尔也会说,做生意,难免会得罪人。尤其是他们这种,算得上一方家财万贯的。
可是到底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夺人性命啊!
陆林洲像在讲一个故事一般,情绪没有什么波澜:“奥西,你相信警方。我知道这件事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林奥西拿被子蒙住了头。
陆林洲太冷血了,他连自己都不爱,怎么可能会伤心自己的父母离世呢。
她躲在黑暗里,手紧紧的抓着被子,混沌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就在她出事前不久,有一次去书房叫陆林洲吃饭。
那天她鬼使神差的,站在门口把手里的一份林德城逼着她看的纸质合同卷成圆筒,轻轻的抵在门上,然后附耳去听。
她听到陆林洲隐约的声音。
“四十亿,必须抓紧筹到。”
然后是他的助理关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为难:“陆总,这不是小数目,这么大一笔钱……”
陆林洲声音冷冽强硬:“无论如何都要弄到,半个月之内,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