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珏失魂落魄的回到病房。
可是薄冰的死状,就好像梦魇般纠缠着他,挥之不去。
他偶尔会觉得自己对薄冰很残忍,很不道德,毕竟当初,她只是少不更事的少女。她虚荣,嫉妒心强,不懂感恩。可是遇到他,他这个成熟的大男人没有好好的引导她,相反,他利用她的缺点,一点点将薄橙逼到绝路。
是他亲手把薄冰养成他的附属物,让她至死离不开他。可是到她老了,他却想要好好做人,结束这一切错误,把她推开。让依赖她成性的薄冰瞬间变得没有安全感,走向崩溃。
是他导致了薄冰的悲剧。
可他即使知道自己对不起薄冰却不能回头。
他想起薄夙说的话:“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亲自动手吗?因为我就是要看看,像你们这种抛妻弃子,道德沦丧的坏人究竟会得到怎样的报应?”
“好好品尝你此刻的感觉。记住薄冰的死带给你的伤痛。这样的伤痛,我早就经历了。”
薄夙的话,带着滔天的恨意。
却也裹挟着巨大的悲恸。
原来,他此刻的所有纠结,悲恸,还有看到薄冰死于非命时的崩溃……小小的薄夙已经经历过了。
他无法想象,年少的薄夙是怎么坚强的活下来的?
又是怎样摆脱那些梦魇,健康的长到大的。
不,他不健康。他忽然想起来,那时候的薄夙,睡不着,暴躁……那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其实是备受摧残的。
可他这个父亲太失职了。
是啊,他不配做他的父亲。
他不曾爱过他。却带给他最大的痛苦。
他不认他,是应该的。
他这样的人,凭什么有好结果?
薄夙还等着看他的报应呢?
那他……就如他所愿吧。
白珏打开窗户,望着窗外浩瀚的天空,他的内心第一次无比的宁静。
他俯身望着楼下,几十层楼啊,深不见底的深渊。就这样摔下去,全身稀碎,不知道有多疼。
当年薄橙是怎么就走到这条绝路上的?
可死了,就解脱了。也好。
他拿起手机,给薄夙拨打了电话。
彼端,手机铃声响了很久很久才接起来。
可是接通后,父子二人却是出奇一致的,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白珏率先打破了沉静:“薄夙,我今天想了很多,我想我的前半生,确实混账又不负责任。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可我,
快死了。死之前,我还是想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
“你母亲是好女人,她将你培养得这么好。我应该感激她。我想,我死后,还是愿意跟她合葬在一起的。”
薄夙立刻激动起来:“你生前害她还不够?死了还想霍霍她吗?你死了这条心,我是绝不可能将你葬在我妈旁边。你最好离她远远的。不要影响她轮回路。”
白珏喉咙哽咽:“薄夙,我愿意下辈子,去给你妈妈赎罪。”
“不需要。我妈妈的遗言里,已经说的很清楚,她这辈子遇到你和薄冰,是她最后悔的事情。如果有来生,她希望避开你们。”
薄夙吼完这句话,他眼眶就红了。
白珏却是拿着话筒,久久不能说一句话。
他竟没想到,他的报应是在来世呢。
“对不起,薄夙……”
“不需要跟我道歉。太晚了。我不需要。”
“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少恨我一点?”白珏第一次在薄夙面前如此卑微。
薄夙沉默了。
他的沉默时间愈久,白珏心里愈是恐慌。
其实,薄夙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到他忽然立遗言的目的?
可是薄夙没有怂恿他,也没有
阻拦他。仿佛他这个父亲,真的是他的陌生人。
那一刻,白珏才知道,他这辈子真应了孤独终老无子送终的悲惨结局。
“薄夙,能给我一个体面吗?”
“抱歉。”
白珏猛地一颤。“我知道了。”
他还想叮嘱薄夙,让他以后注意身体,让他好好爱孙子,让他珍惜夫妻缘分,不要走他的老路。
可是他还没说不出来,薄夙就匆忙挂断了电话。
白珏的手机发出一声声忙音。
白珏绝望的闭上眼睛。手机落到地上。
他流出悔恨的泪水。
“白珏啊白珏,你怎么就走到这般田地?”他悔不当初。
然后毫无犹豫的爬上窗台。
啪……
黑夜里,天使之翼的整栋建筑仿佛都听到一声巨大的闷响。
保安跑出去察看时,看到地上那团稀糊,吓得当场腿软,。
“啊,有人跳楼了。”
皓镧庄园。
薄夙挂断白珏的电话后,心里一直有个地方塌陷着,极不舒服。
菘蓝走过来,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安抚道:“夙夙,你若不想原谅他,那便不原谅他。尊重你的心。”
薄夙轻轻的将下巴放到菘蓝瘦弱的肩膀上,他痛
苦道:“蓝蓝,他要死了。”
菘蓝道:“他总算是认识到他的错误了。”
薄夙道:“我骗了他,其实,妈妈应该还是希望和他有来生的吧。”
菘蓝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你爱妈妈,所以你不想妈妈再遇到带给她不行的白珏。可是妈妈也爱你啊,她虽然恨白珏,可是她无数次感恩,白珏将你送到她身边。”
“我宁愿自己不存在,也不想妈妈吃苦。”薄夙道。
菘蓝理解薄夙的想法。
没多久,医院来电。
“薄爷,大爷他去了。”
薄夙接到电话,无比平静:“怎么走的?”
对方告诉他:“大爷跳了楼。”
薄夙良久没有说话。
菘蓝默默道:“也许这是他注定的归宿。他在以这种方式向妈妈忏悔呢。”
薄夙抱着菘蓝,眼泪默默的流着。
菘蓝紧紧的抱着他……
薄夙没有说出来的话,菘蓝替他吩咐对方:“将大爷送到殡仪馆吧。他的骨灰,暂且放到白家的佛堂里。”
白珏的葬礼,是菘蓝主持的。
非常简单,低调的火化,低调的祭祀。
只是,不论菘蓝如何谨小慎微,此事还是传到白老太爷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