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浴室很大,用白色大理石砌成,这里的漂白剂和洗涤剂的气味很强烈,可见凶手在这里消毒的次数非常多。
从浴室的窗户往外看去,正好是一排茂密的树木,将视线完全遮挡住。
裴吾骥指了指窗外,意思是:这排树还真是帮了大忙了。
“这里的入住率并不算高,而且都是独栋别墅,隐私性较好,如果凶手是将被害人迷晕带回的话,只要车开入地下车库,根本不会有人发现的。这些树木也确实起到了很好的遮蔽效果,无形中也帮了凶手的大忙。”
窗户下是一个很深的浴缸,无奈裴吾骥身量不高,手臂也不长,开窗时有些费劲,好在袁斯年拉住了她的手,借力让她打开了窗。
“你要看什么?”
她做了一个通风的手势,但因为浴缸打滑,她一个不当心,额头嗑在了窗边。“咚——”
几人脸色一变,那声音不对劲!
那墙是空心的!
程可立亲自上前,敲敲打打,最后发现空心的就只有小小的一块,找人撬开大理石后,发现那块空心大约有二十平方厘米,里面就只有两把小钥匙。
钥匙是黄铜的,看着非常旧。痕鉴看过之后说这钥匙上没有指纹,而且那空心的小洞中也没有任何可以提取的检材。
程可立即道:“有钥匙肯定有锁。查查这栋别墅里有什么箱子、门、锁是用这把钥匙打开的。”
可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这栋别墅还就真没有另一个密室。
既然没有密室,那这把钥匙究竟是开什么的?
两把钥匙是怎么放的?裴吾骥又塞来一张纸条。
程可立狐疑道:“这还有什么意义吗?”
纸条被狠狠拍在他手心,一双杏眼朝他瞪去,意思是:你快说。
程可立不再隐瞒,回道:“交叉放的。”
裴吾骥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奋笔疾书:这人有没有可能信教呢?
她画了一个图案,正是两把钥匙交叠的样子。她写道:两把钥匙交叠放是基督教的象征符号,意思是为悔改的人打开天堂的门,向不悔改的人锁死通往天堂的门。
“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要去附近的教堂看看有没有嫌疑人?”
几人离开了别墅来到室外后,裴吾骥洗了手后开始脱防护服,脱一层,洗一次,讲究得不得了,但也浪费时间得很。她照例涂了点润手霜后打开电脑,噼里啪啦一顿敲打,电脑往几人面前一放:
我有一种感觉,感觉这里所有的尸体、饰品、断肢、乐器,这些全部都是凶手的收藏品,他在低迷不振的状态下可以用这些东西‘提神’。同时,他是个冷静的人,在狂热过后,他需要冷静,他会需要一个可以让他感到安全的所在,从他的处事方式来看,我才觉得这栋别墅应该有个地下室。可是看到顶楼的那个椅子后,我觉得他的“安全屋”应该就在这栋别墅周围,不会很远才对。
程可立等一干刑警也是学习过犯罪心理的,他们也有类似的猜测,只是富华山庄周边并不繁华,也没有什么居民区,但在顶楼看到了第三人民医院的旧址后,众人都有一种靠近真相的感觉,好像那边就一定有结果。
根据电子地图显示,第三人民医院旧址的南面有一处教堂,几人眼皮一跳,相互对视,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可裴吾骥刚走进教堂就连连摆手,示意他们走错地方了。
程可立指着教堂内大大的十字架不解道:“这么大个十字架,还能找错了门?问都没问呢,别瞎咧咧,我亲自去问。”
正说着,一个穿着黑袍,脖子上挂着十字架的男人迎面而来。
在程可立与那人交谈的过程中,裴吾骥捧着电脑疯狂打字,毕竟这种询问的事情本就是警察的工作,而她要做的则是纠正一下那自以为是不听劝告的表哥,让他明白一点:天主教和基督教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她还没把字打完,就看到程可立铩羽而归,她快速敲打下最后几个字,无可奈何地转过电脑:这是天主教教堂,不是基督教的教堂!基督教教堂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讲道台,他们是不做弥撒的,天主教堂里都有一个祭台,是为举行弥撒用的。你面前这个是祭台!还有,基督教教堂里只有十字架,但是天主教堂内部除了十字架,还有很多耶稣、圣母、圣徒、小天使的画像,这个教堂这么花哨,你还觉得是基督教教堂?
紧接着,她又在电脑上打字道:教会是很特殊的存在,一般居委会登记的信仰都是简略的,而且要问具体的问题还是得找到神甫,这种很难找吧。但是!众人一看到“但是”两个字,立刻眼睛亮了起来。
“但是什么?”一双双小眼睛射出闪电一般的“精明”,不,闪电般的期待。
电脑:但是可以找统战部帮忙的呀。
(备注:这里裴吾骥说的这个方式其实是可行的,因为统战部是负责协调和配合有关部门处理涉及宗教方面的重大问题的。当然,小说里的问题肯定涉及不到高层面,但是每个市都是有相关部门的,只要出协查通告,还是可以请来帮忙的。)
从教堂离开后已近下午一点,眼瞧着还有一堆“未解之谜”需要破解,程可立提议在周围找个店吃个午餐。袁斯年向来节俭,但考虑到裴吾骥不曾踏足过那些苍蝇小馆,他自然不能勉强,但手机上搜了一圈,哪儿有便宜干净的饭店呀?
程可立倒是轻车熟路将几人带去了一家门庭若市的面馆,“今天我请客吧,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四五个人抬头望去——红底白字的老式招牌,金属支架已经锈迹斑斑,进店门口的墙上乱七八糟层见叠出贴着数十张广告和告示。一人凑上前去看:谢绝打包、谢绝拍摄、追求环境和服务的人,请离开本店……零零碎碎的广告和告示竟然全都是针对食客的。
程可立朝几人介绍道:“这家店的肥肠面和猪肝面味道很嗲,”他看了一眼裴吾骥,补充道:“吃不惯重口味的可以吃辣酱面或者葱油拌面。”
肥肠!猪肝!辣酱!葱油!
一串串热量炸弹在裴吾骥头顶爆炸,她吓了一个哆嗦,连忙摇头。但——此时根本没人看她,因为套着围裙的面馆老板已经朝着他们招手了。
面馆老板六十岁上下,剃了一个光头,手背上纹着一只龙虾,一派江湖豪杰的样子,他脖子里挂着一块湿漉漉的旧毛巾,嘴里叼着一根牙签,耳朵上夹着一根香烟,朝着几人一指,“你们吃什么?”
程可立点了猪肝面,又加了一份肥肠,其他几人也各自点了喜欢的面条,只有裴吾骥,她轻拉裙摆,脚尖都不敢踏入这家油腻腻充满着烟熏火燎气味的“阿三面馆”。
“媳妇儿,要不给你要个阳春面?清爽点,热量不高的。”
裴吾骥还没回应,只听老板阿三就在收银台前朝着几个刚吃完的食客嚷嚷,“小伙子,吃完就走,还有很多客人的。”食客们都是回头客,早已经习惯了老板赶人,扯了两张纸巾摸了嘴匆匆离开了。
但裴吾骥这矫情的样子显然让这个不拘小节的面馆老板很不悦,他顺手将袁斯年也赶出了面馆,“小姑娘要干净就不要来我们这种小店,”他又冷言冷语睨了袁斯年一眼,“小伙子谈朋友么带去高级饭店呀,来我们这里算什么啦。”
说话间面条也煮好了,除了裴吾骥和袁斯年外,每个人都捧起了自己的面条准备开吃。
“我拿了面条和你到外面吧,我端着吃就好了。”袁斯年从筷子桶里抽了一双竹筷,端起碗就往外走。
却不想程可立也端着碗往外来了,“啧啧啧,大小姐,你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前面有个便利店,干净、卫生、服务好,你去那儿买点吃的吧。”说着他大口嗦起面来。
然裴吾骥却没有往便利店去,她走进了面馆,点了一碗面后,与两人一起蹲在路边。
“你不嫌弃这里脏?”看着裴吾骥手里的白色小单据,程可立随口道。
裴吾骥道了一句:我怕年年不够吃,我给年年点的。程可立看多了她的唇语,多少也看懂了一些,看到这两人又撒起了狗粮,立刻转过头去,口中叨叨,“一股爱情的酸臭味……”
“黄鱼面加鳝丝、八宝辣酱和本帮爆鱼,”阿三端着面碗撩开塑料门帘走了出去,一把塞给了裴吾骥,“小姑娘挺会吃啊,我们家的爆鱼都是当天现炸的,还热乎的。”
程可立一口肥肠还没咽下去,差点喷了出来,“裴吾骥,你这下手挺黑啊,一碗面点了四个浇头,一碗面就要一百三十块!抵得上我吃五碗了!”
裴吾骥并不喜欢与人吵嘴,但不知怎的,她还挺喜欢看表哥吃瘪,于是道:吃个面条还叽叽歪歪,我请你们吃怀石料理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怕你们不够吃还多加了皇帝蟹和澳洲黑金鲍,你看我叫了没?
程可立也不是个小气的人,自然是不会去计较几碗面条的,但他不知怎的,竟挺喜欢和表妹吵嘴。两人吵吵了两回,没分出胜负,眼瞧着袁斯年一碗面嗦完了,准备开吃那碗“本帮豪华面”时,他问起裴吾骥送请帖的事情,他不解道:“你特地跑我家去做什么?我不信你就为了送个请帖。”
袁斯年侧过头,两只耳朵差点竖成天线,后又一想:不对,吾骥还不能说话,于是两只眼睛瞪成灯泡看向两人。
裴吾骥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当即回道:嗯啊,不然呢?去你家睡一觉?
眼瞧着硝烟味就要弥漫开来了,突然面馆门口的塑料帘子一掀,一个刑警探出脑袋来,他张望了片刻,确定门外就他们三人时,冲着三人小跑而来。“我刚手机摔了一下,点到‘摇一摇’,正巧摇到一个人,”他递上手机,“看他的名字。”那个微信名字叫“阿门”,名字后加了一个十字架符号。
“刚裴姐姐说基督教没那么花哨,这个人又是这附近的,抱不准就是个基督教徒,咱们试试?”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几人头凑在一起开始聊天,在裴吾骥知识库的加持下,几人伪装成虔诚的教徒开启了套话模式,最终确定了一个地址。
“这真是‘打个喷嚏吓死猫——赶巧了’!”
说巧还真是巧,那个连电子地图都没有显示的小教堂,竟在面馆后的一处商场停车场。
从引入的店铺来看,这家商场的人气并不高,也因此停车场里也是冷冷清清,只有几辆车停着,袁斯年一眼看去就发现这几辆车都是许久不曾挪动的“僵尸车”。
“这里没物业吗?都没人管?”“摇一摇”刑警一脸诧异,“喏,就是这里了,洗车店。”
眼前的这家洗车店看着十分破旧,门口倒竖着两个拖把,角落里垒着几个水桶,一根橡皮管子随意躺倒着,咋一看就像是个把月都没有开张的样子。
刑警勘查现场有自己的一套流程,裴吾骥是个外行,便站在一旁打量着这家经营不善的洗车店。
“这个钥匙孔有点怪,刚才那两把钥匙拿出来比划一下。”其中一把钥匙是匹配的,那就说明了这家店确实与1117案有关。
众人已经经历过太多的“无用功”,生怕这次也白忙活,直到看到了钥匙是匹配锁芯的,这才都送了一口气。程可立指了两个人道:“你们两个留下看着,我们回去申请搜查令。摇出来的那个人也得查一下,回去找老何好好挖一挖,光明就在眼前了!”
……………………
搜查令申请下来后,程可立带着大部队前来勘查,第一把钥匙插进门锁,锁开了,第二道卷帘门用了第二把钥匙,锁也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