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6

“纪勖在富华山庄的别墅已经被查封,我们也已经采集了他的NDA,但这个血明显不是他的,”李柠眸色黯淡,她低声叹气,小声道:“这案子就像是剥洋葱皮,我们只剥了一层,有用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程可立沉重地点头。

正当两人之间气氛尴尬到暴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来电的是理化室的小实习生,他干笑着和程可立打了招呼,然后磕磕巴巴道:“程支,那个,我——”

“请假找你领导。”程可立最不耐烦听琐碎小事,当即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我不小心——”

程可立强硬道:“搞砸事情找你领导。”

实习生嗫嚅着解释,他用力撑着桌子,生怕电话那头的程可立顺着电话线爬出来把他生啃了,“不,不是,我把血迹检材和绑——绑架案的一个检材放,放反了——”

话到此处,程可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若只是放反了检材,理化室的前辈早一巴掌拍上去了,哪里还会让他亲自负荆请罪。

果然,实习生吞了吞唾沫,一伸脖,一跺脚,咬牙切齿壮着胆,深深呼吸一口捋直了舌头,道:“绑架案的受害者裴吾骥的DNA和明信片里血迹的DNA有亲属关系!”

亲属关系?!

被害人和凶手有亲属关系?!

程可立一个眼神甩给李柠,李柠立刻将耳朵凑上前来,紧贴着话筒仔细听着,程可立咳了一下嗓子,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电话那头立刻大声重复了一遍,“绑架案受害者裴吾骥的DNA和明信片里血迹的DNA有亲属关系!”

“所以,我们要去调查被害人?!”李柠“唰”地一声站起身,在程可立办公室徘徊了两三圈后三步并作两步直奔理化室。

电脑屏幕上的结果赫然在目,两组信息确实存在亲属关系,并且——是亲兄妹关系。

……………………

裴吾骥被“请”到了瑚州市公安局,当着技术队所有人的面取了血样,付得和李柠则分别带队前往裴父和程可立家中取裴沉书的生物检材。一番操作后,两人的DNA均与血迹中的DNA鉴定为亲兄妹或者姐弟。

程可立瘫坐在办公椅上,办公桌对面是付得、李柠和黄隽,他疲惫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朝三人道:“裴吾骥的妈是我亲大姨,所以她是我亲表妹,她哥裴沉书从小就住我家,跟我就像亲兄弟似的,”他灌了一口茶,继续道:“她家的情况我还是了解的,她家有个大哥叫裴修远,比她大了十来岁,但那个大哥很早就死了。”

付得沉吟不语,倒是李柠问道:“他大哥是怎么死的?”

“生病,而且死的时候也就十八九岁,二十不到的样子吧,”程可立思忖片刻,又问道:“你们去我妈和我姨父那边提取检材,他们两个人表现怎么样?”

付得道:“裴教授没说啥,看着很淡定的样子。”

李柠道:“你妈挺意外的,惊慌失措的,还一直问我是不是你表弟出事了。”

程可立双手一拍又一摊,不置可否道:“瞧,高低立现,我姨父今年都七十好几,奔八十的人了,遇到警察来家里搜证还能保持冷静,没拉着问东问西,可见心理素质不一般,”他又灌了一口茶,瞥见三人面前都没有杯子,立刻起身给他们倒茶,话题一转,道:“要是凶手真是裴修远,他‘假死’二十多年,然后突然出现,资金哪儿来?目的是什么?二十多年里,他有没有与裴家人有联系?为什么要绑架妹妹,杀害妹夫?”

“你瞧啊,”黄隽回想起尸检报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个人挑选的被害人大多有相同的劣根性,那就是盗窃,从尸检的情况来说,他非常厌恶憎恨窃贼。但他又收集了与裴吾骥相类似的饰品,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想要靠近、接近她?而且从‘抽奖盒’来看,被害人都是‘试验品’,那正主是谁?是不是很有可能就是收到明信片的人?”

如果厌恶窃贼的话,就会选择靠近与窃贼相反的人,那袁斯年的职业就与窃贼相反,为什么也会被害?还有裴吾骥,她也不是窃贼,为什么也会收到明信片?还有,这两人虽然收到了明信片,但是都没有死,特别是裴吾骥,转移之后还给她留了生还的机会,这实在难以理解。

“先去了解一下裴修远的情况,万一……”程可立顿了顿,不自然地摸摸头,“嗯,同父异母的兄弟之间不可能有高相似的NDA的……你确定不是裴沉书?”

“这个还是可以肯定的,两者还是不一样的。”

程可立偷偷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向付得道:“联系出入境确定一下他是否还在国外,如果入境了立刻汇报。”

“程支,你怀疑他?”

“我们没有当面取他的生物检材,总得保持一定的怀疑。”

在招待室等待结果的裴吾骥一贯的冷静,因为那几张超精细的手绘图,不少人都对这个身价不菲却眼光不佳的女企业家多了几分兴趣。陪同的女警员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妇女,生平最喜欢与人噶三湖,虽然裴吾骥一脸冷漠,却不妨碍她上前搭腔。

“诶,小裴啊,你啥时候和咱小袁结婚啊?”

平板:明年。

“你说你家条件这么好,怎么就挑了小袁呢?”

平板:长得好。

“这次活着逃出来不容易啊,当时肯定吓坏了吧,听说你现在还发烧呢?”

平板:对。

“那可得好好养着,”女警员转换话题道:“你和小袁都遭了难了,想没想是谁干的?”

平板:不知道。

“阿姨也是好心,你别多想啊。诶,那小袁外祖家都情况你都知道了吗?”

平板:不知道。

“嗐,人家还是惦记着自家孙女呢……”话说了一半,一个实习生匆匆跑来,在女警员耳边说了几句后满脸堆笑看着裴吾骥,“裴小姐,今天麻烦你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裴吾骥点头回应,随即从伞架上取了伞,缓步离开了这栋楼。

小雨细如牛毛,打伞多少显得矫情,可裴吾骥还是打开了那把伞,她的脸上神情淡漠,眼神凉薄,疏离的神态仿佛和一切人与物毫不相干。

程可立叼着烟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静静看着裴吾骥的身影离开,直到她的身影离开了他的视线,他才走到座机旁拨通了电话,“去把门口的监控调出来,对,我要的就是咱们市局门口到大厅的这段监控录像。就要今天的,五分钟内的监控录像。然后再把你们李主任、付副支和半仙儿叫上来。”

李柠拖着疲累的双腿推开程可立办公室的门,她递来一只U盘,“在局里你查啥呀?看谁迟到早退?咱们局是经济破产了吗?竟然要打全勤奖的主意!”

五分钟的视频被程可立掐头去尾剩了半分钟,画面中的人就只有裴吾骥一个,而裴吾骥也仅仅是从接待大厅走到大门口,那段距离不足三十米,却让他反复看了十来遍。李柠见状不免猜测起来,于是问道:“老程,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她的嘴角,”他从笔筒里抽出一把直尺,平直放在画面中人物的唇缝,“她笑了。”

李柠不解,“她笑了?”

付得和黄隽来到程可立办公室时,他还在用直尺比画,“她在离开大门口的时候,就最后一秒钟,笑了。她为什么笑?”

三人面面相觑,一同摇头,“笑就笑呗,这又不犯法。”

程可立深深呼吸一口气,耐住性子问道:“咱们几个工作年限加起来也快一百年了吧,是人是鬼虽说不能全部看透,也能看透个七七八八,”直尺往屏幕上的裴吾骥面前一戳,“有没有人见到过或者听到过类似于她这样的被害人?”

“老程,你想说啥?”

“有没有人跟我一样怀疑她?”程可立直截了当问道。

三人对视片刻,除了李柠表示怀疑,付得和黄隽都觉得裴吾骥只不过是个聪明的被害人而已。

程可立又道:“她什么都能记起来,就是忘记了邹涛是怎么绑架她的!还有邹涛卡上的钱,他们集团就一个财务专员吗?不知道会计出纳要相互监督制约的吗?怎么可能出那么蠢的疏漏?”

“所以,你觉得她是故意引起邹涛的恨意的?”

程可立点头,他从打印机的存纸箱里抽了两张纸,画了人物关系图,“我审讯过裴灿,虽然这个女人不是个好人,但裴吾骥也绝非我们看到的那么无辜。如果裴赟的车祸确实是裴吾骥指使邹涛干的,给他钱很好理解,但她一定不可能是讲得清清楚楚的,很有可能就是暗示,邹涛拿到了钱,觉得很开心,但第二个月工资没有了,他肯定会去问财务,如果财务回答问题时踢皮球呢?他就会怪到裴吾骥头上,觉得自己被骗了,自己的付出没有回报。”

画面上加上了裴灿的名字,一个箭头由右向左指向邹涛,“裴灿本来就对裴吾骥心生恨意,她原本可以就职于集团总部,但是因为裴吾骥,这个愿望落空了,”程可立推理着,猜测着,“所以她策反了邹涛。”

李柠虽然赞同“裴吾骥有罪论”,但不忘自己的专业素养,回道:“你得找到证据。”

程可立指向黄隽,道:“我听说裴吾骥和你是校友,麻烦半仙儿联系联系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我想看看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样的脾气性格。”

“这不该是你们刑侦的事儿吗?”黄隽想到一屋子碎尸块,叫苦连天,“尸块刚缝合好,报告还没写完呢!自己去,自己去!”他挥着手,一脸不情愿。

“不能让裴吾骥知道我们在调查她。”

黄隽气呼呼地双手叉腰,虽然他没有腰,毕竟腰腹部左右都已经变成弧线了,且是向外扩出的弧线,“不,我们瑚州市公安光明正大调查有啥可怕的?就算裴书记知道也不能阻止吧。”

“邹涛和裴灿的故事没有教会你什么吗?”李柠用胳膊肘捣了捣他,“就联系联系老同学,废不了你什么事。”说罢她看向程可立,问道:“还有呢?”

“叫上经侦队查一下裴易和裴萃,”程可立向付得道:“我现在怀疑这是一石多鸟的策略。”

付得咬着吸了一口凉气,“这年头,家族企业里能有屁股干净的高层?裴吾骥是想以一己之力倒拔垂杨柳吧。”

程可立对李柠道:“你这边做一个对比,去她们集团拷一些录像,特别是会议后,离开集团大厦的,当她放松警惕之后,神态肯定是不一样的,做一个神态表情对比。”

“那小袁?”

“让他去麻痹‘敌人’,多给‘敌人’灌点迷魂汤。”

李柠“呵”的一声笑了,道:“他就一妥妥的恋爱脑,不被‘敌人’灌汤就很好了。”

………………

……………………

陪着裴吾骥一同来到警局采血样的是裴汗青,所以当裴吾骥一坐上车他便开始提问了,“怎么样?他们问你什么了吗?”

裴吾骥摇摇头,表示没问什么。

裴汗青挽住她的臂弯,亲亲热热道:“我看到小别墅里养了一只猫,是你养的吗?真可爱。”

裴吾骥指了指警局的方向,意思是:这只猫是袁斯年养的。

“那你是买给他的?”裴汗青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发育良好,如今俨然已经超过了一米八,可他依旧像个孩童一般依赖她,下巴颏往她肩头一隔,晃动着她的手臂,“给我玩会儿呗。”

裴吾骥拿出平板开始写字:再买一只。

“我就要那只。”

这话看似是撒娇,却蕴含了另一层含义,说穿了就是:你爱我多点还是爱他多点。

裴吾骥将他的头推开,平板上写道:乖乖回去读书。

“我要那只猫,”裴汗青神色不似寻常那般阳光开朗,眼神已然带上了一丝阴鸷,“我就要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