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替罪羔羊2

案发后的7天通常被认定是破案黄金时间,任何案件都是用时越短越好,所以一旦出了命案,刑侦队就必得加班,而加班的好搭档自然是:方便面和火腿肠。

不过自从袁斯年调来瑚州之后,刑侦队的伙食竟一夜之间有了天翻地覆的大改变。

周鹏喜滋滋地提着两大袋盒饭转进办公室,“今天的盒饭非常丰盛,还有餐后水果和甜品,”他从一只袋中取出菜单核对了数量和品种,给领导送饭后,又偷偷摸摸拉着袁斯年开起了小灶,“小袁哥,你有两份!我能跟你一块儿吃吗?”

“大家的菜不一样?”袁斯年悄声问道。

周鹏欢喜得眉飞色舞,“伙食都很好,但是你是领导特意关照的,说你饭量大,得吃两份,所以你有牛排和鳕鱼,我想夹一块鱼肉,”他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盒饭,“我拿的是黄金鸡块,我可以跟你换着吃。”

程支特意关照?!

袁斯年又开启了胡思乱想模式,为什么要刻意关照我?我到底做了什么?我有什么吸引了他?

这一餐饭周鹏吃得满心欢喜,牛排、鳕鱼、鸡块都尝到了味道,但是袁斯年却是食不知味,味同嚼蜡,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乎不由得为自己今后的“人生”哀叹连连。

由于锁定了死者身份,死者生前的生活轨迹自然很快就被分析了出来,只是那辆货车却一直没有消息。

“奇了怪了,难道车都没下高速?”技侦将高速收费口的画面看了又看,还是锁定不了目标,“没道理啊,咱这儿也没有啥废弃的路段呀。”查了半宿,依旧没见到任何货车的影子,不免感到心神不宁起来,“咱们是不是查错了方向了?没道理这么久了,那辆车还没离开高速吧。”

另一人飞快地打开另一台电脑,十指翻飞间打开了高速路线图,“会不会弃车跑了?让我看看肇事地点附近有没有地势平缓的地方。”

地势平缓,能够弃车逃跑的地方当然有,只是当他们调出附近监控查看今日的录像时,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就算人消失了,车呢?那么大一辆车,总不能也不见了,”程可立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去查今日高速上有没有车抛锚,或者其他肇事车祸的情况。”

技侦又查了半宿,可依旧一无所获。

“一辆车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不见,顺着车的行驶路线找也没有发现吗?”

“一开始是有的,但是其中有一段路的摄像头出了故障,那一段路是没有监控的。”

袁斯年拒绝了技侦递来的烟,转而从打印机边抽出一张纸来,拿起笔随手画了几笔,“这段没有监控的路段大概有多长?按照货车的行驶速度要开多久才能驶出?”

“唔,”何旭叼起烟,摸摸下巴,思考了几秒后,说出了两个较为准确的数字,他见袁斯年眉头紧锁,神色却十分平静,似是有了思路,便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袁斯年道:“中间就是一条直线路,没有休息站——”他用笔尖点着两点间的距离,“如果有人接应呢?”

程可立本也在猜测是否有人接应,他竖起耳朵听着,袁斯年又道:“我是怀疑那辆大集装箱货车,”视频暂停了,屏幕里正是一辆集装箱货车,“我留意到有一辆集装箱车一开始开得挺快的,但是等要出这段没有探头的路时,速度明显变慢了。”

何旭调了视频进度条,果然发现了这件怪异的车,“这辆车的车厢是改造过的,加长加宽——”他望向程可立,程可立接口道:“立刻计算车厢里是否可以再装一辆货车?再查一下这辆集装箱车是哪个公司名下的,”程可立看了一眼袁斯年,朝他道:“小袁回家把被偷车辆的相关手续材料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再来接班。”

袁斯年在何旭等人羡慕的目光和自己的忐忑不安中,违着心摆手拒绝,“程支,大家都在忙呢,我刚来没多久,虽然还不熟悉咱这儿的情况,但是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你昨天值班辛苦了,就先回去。”程可立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语气淡然。

袁斯年昨夜值班,今天又忙活了大半天,说不累那是不可能的,可刑警这份工作就等同于辛苦,这种思想觉悟是早就刻在心里的。

“回去。你不是还有女朋友嘛。好好安抚好。”

“……程支,你是怎么发现的?”

“全队没人像你,捧着黑屏的手机傻笑。”程可立头也不回,冷冷回道。

“……”

乐惠小区开发至今已经超过了三十年,因为业主们秉承着不肯缴物业费的思想,导致压根儿没有物业公司肯来接手这个小区,也因此小区的安保设施设备缺失,卫生条件差,和同期的其他小区都没法儿比,更别提新建的住宅区了。

这样的小区早已经吸引不了瑚州的本地年轻人了,但凭着租金低廉还是收获了不少外来年轻人的青睐,比如:袁斯年。

只是原本脏乱的楼道里竟破天荒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楼梯扶手都被擦拭过了。

这实在是不对劲。

“难道月底要进行文明指数测评?”袁斯年第一反应就是居委会接到了测评任务,这才加班加点做了卫生工作。

此时,底楼的门被打开了,门里探出一个脑袋,“小伙子,我是新搬来的,我姓蔡,”那是一个年约五十岁的妇女,她递上一袋苹果,“今天水果店大减价,我买多了分你点。”

“不不不,”袁斯年挥手拒绝三连,“阿姨,我家有,我家有,我家有。”

“那我便宜点卖给你,不然真吃不完,我家就我一个老太太,”蔡阿姨又捧出一盘拔丝苹果,“小伙子,来点?”蔡阿姨见他迟疑,玩笑道:“白雪王子,来一块苹果吧,没有毒药的。”

袁斯年乐了,“谢谢阿姨,我拿一块就可以了。”

蔡阿姨这厢想的却是:我的拔丝苹果还能由得你只吃一块?

果然,一块拔丝苹果吃完,袁斯年忍不住拿了第二块,“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苹果,真的太好吃了。”

“啪嗒——”二楼的一扇门也打开了,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小伙子,你是二楼的?我刚不小心拿错了你家的水电费,本来想塞你家门缝的,但是你家门太脏了,我就顺手擦了一下。”

“……”袁斯年三步两步跑上二楼,定睛看了一眼自家大门:原本破旧脱漆的铁门竟被擦得光亮,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他接过水电费单子,翘起大拇指,赞叹道:“中国好邻居!”

“咦,还有一张明信片,现在还有人寄明信片?”袁斯年回到小窝后翻看着那一叠单据,除了水电费单子之外,还有几个广告信封,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张明信片了。他原是低着头翻看着账单进屋的,一进屋还没发现什么,可日光灯亮起之后才发觉不对劲。

这是我家?

这是我家吧!

这竟然是我家!

这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屋子是我那贫民窟一般的小窝?

而且他还发现一冰箱的水果蔬菜、形状整齐的饺子,卧室抽屉里还有满抽屉的质地柔软的内衣袜和满柜子的质量上乘的衣物!

“啪——啪——”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仙女来我家了?!”他哆嗦着打开手机,找到裴锦书的联系方式打了过去。

“喂——宝贝怎么了?”

袁斯年干咳两声掩盖情绪波动,遂紧张地问道:“那个冰箱,冰箱里拿些菜,要多少钱?”

“不贵,不贵的。”裴锦书咽了一口口水,心道:大意了,原本让阿姨多准备点新鲜菜蔬,她们肯定是买了很多贵价货,我应该怎么解释?“没,没多少钱,”她干笑道:“我们医院上个季度发了消费卡,只能在自己医院消费的,快过期了,不用就浪费了。”

“那柜子里的衣服?”

“我,我哥同学开服装店,”裴锦书看了一眼正在看书的裴思远,结结巴巴回道:“那个小店经营不善,倒闭了,我就帮他回一点血……”她甚少撒谎,因此说话磕磕绊绊,扯了老大一圈才算圆了回来,幸而两人是电话联系,不然凭着她此刻羞红的脸和耳朵,早被人发现了。

袁斯年虽有怀疑,可到底是自己受益,再加上这些都是女友贴心安排,自是觉得甜蜜得很。“太破费了。我就一个糙汉子,自己啃点馒头馍就行了,这么好的东西你该拿回家给你爸的。”

“他有退休金的,瑚州对退休教师的福利待遇还是可以的。”

两人本就在热恋中,这便黏黏糊糊了许久才依依不舍挂断了电话。

裴思远被无辜牵扯到“倒闭的服装店”中,原本他沉浸在知识的海洋,被人无端提及后便留心了堂妹的电话了。“你那个宝贝小奶狗?”

裴锦书把手机揣进兜里,还爱不释手地轻轻拍拍手机,“宝贝是宝贝,但不是小奶狗,”她亲昵地挽起裴思远的手,“改天请他来家里吃顿饭,你们也见一见呗。”

裴思远斯斯文文端坐在一张黑漆描金雕刻的阔椅上,伸手翻过一页书,声音平静得仿佛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他道:“吃饭暂且不必了,倒是你,你确定这个人就是你这辈子认定的了?”

“对啊,我确定,”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神色间颇有些得意,“他平日吃饭都是食堂解决的,回家一块肉都不舍得买,但是他把他妈妈留给他的钱和他自己的存款都给我了。”

裴思远端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目光依旧落在书上,“吾骥,咱们家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家,虽然不怎么讲究门当户对,也不要求你一定要找个有钱有权的,但是他就一个没爹没妈的小警察,在瑚州没房没车没存款,怎么能够保证你今后的生活?千金配平民的故事,可没有好结局,前车之鉴多得很。”

“我不是卓文君,他也不是司马相如。”

“如果他自己拎得清,自己就会离开你。”天蓝釉的汝窑铃铛杯轻轻搁在桌面上,发出细微的响动,却敲打进了裴吾骥的心中,“他该知道什么叫齐大非偶。”

“可是他是真的有能力的,”裴吾骥为男友辩解道:“是我先骗他的,我说我是个普通小医生,从小没了娘,家里还有个哥,亲爹退休十多年了,经济条件一点也不好。而且,为了圆谎,我把名字都改了,如果按照这个条件来看,我们也不算差太多吧。”

裴思远以指关节扣了扣茶几,檀木茶几是潮州的精品木雕,玲珑剔透的技法雕刻出精美绝伦的吉祥图案,一看便知并非凡品,他伸手一指手边那只铃铛杯,“这只杯子在咱们家不过就是寻常的杯子,失手打碎的不知凡几,但这么一只在我们看来普普通通的杯子,却抵得上他一年的工资,”裴思远微微侧头,眼睛瞥向堂妹,自信笑道:“你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你们谈不到一起的。”

若说是旁人这么直白地对裴吾骥谈起这个话题,一定被她狠狠怒怼一番,可面对从小将自己培养长大的堂兄,她只能默默受着。她本身也算是个理性的人,只是从小被教条主义压着,被之乎者也框着,加上从小被人收养,虽然与裴思远关系甚好,可还是处处当心不敢出错。

大约是看到堂妹神色不愉,裴思远又添了一句,道:“如果他真的不错,你又真的喜欢,那入赘我们家也不是不可以。”

…………………………

翌日一早,袁斯年来到单位,技侦已经将那辆集装箱货车锁定。

只是,这辆车却是一辆套牌车!

“车牌登记在全康运输将一叠资料拍到袁斯年怀里,“小袁,立刻通知大家来开会。”

“这个案子和去年未破获的1·13案极为相似,”程可立看向付得,道:“老付把1·13案给大家复习复习,我们这里有新同事,可能不了解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