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堂瞳孔微睁，仔细上下打量了李德一番，果然有几分面熟。
李德还担心他认不出自己，吐了口唾沫在手上，搓了两下就往脸上胡噜。
搓掉一层泥卷之后，露出他大半张本来面目。
徐锦堂吞咽了一下口水，遏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
但很快，面上就露出一副熟稔的表情来。
“原来是李大哥！哎哟，李大哥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弄成这幅模样？”
李德心下得意，朝着许苗苗扬了下下巴。
许苗苗“呵呵”两声，便开始打量起了酒楼里的环境。
店里现在只有徐锦堂和一个伙计在。
见到来了客人，伙计甩了一下搭在肩膀上的抹布就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许苗苗顺着楼梯的方向往上头的客房瞄了一眼。
心下暗自揣测，这荒郊野岭里的酒楼，竟然还有客房，真是越看越觉得诡异了。
杜衡亦是握紧了杜大宝的手，往许苗苗身边靠拢了一步。
一家三口在桌边坐下，许苗苗大手一挥。
“拿菜单来。”
伙计愣了一下，面露难色，眼珠子往才簇拥着李德进门的徐锦堂身上瞄了好几眼。
“这……这……客官，咱们店小，没有菜单。”
“没有菜单？”许苗苗挑了下眉头，“那你报个菜名吧，我看看你们这小店里，能做出什么吃食来。”
伙计又看了一眼徐锦堂的脸色，见徐锦堂一门心思都在招呼那个看上去像个要犯的邋遢男人，根本没管他这儿，只能苦着脸磕磕绊绊地给许苗苗报菜名。
另一边，李德被徐锦堂请进店里，得意到不能自已，目光也有意无意地朝着许苗苗的方向瞄。
徐锦堂是个人精，一看李德这个反应，就能猜出李德怕是和那两个冤大头又过节。
他想了想，招呼伙计好生伺候着许苗苗和杜衡，自己则是引了李德往楼上的客房去。
“李大哥，咱们许久未见，你先与我去楼上客房清洗一番。”
李德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他站起身子，甩了两下衣袖，故意从许苗苗那桌前边走过去。
“我本来不想给锦堂你添麻烦的，但锦堂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清洗一番。”
他支棱起来了。
徐锦堂当初为了追求李金莲，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没少讨好他，更没少往他们家送东西。
若不是金莲嫌弃他是个低贱的商人，看上了当时还是秀才的赵治遇，他还真想把妹妹嫁给徐锦堂了。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金莲的眼光好，开酒楼的商人，哪里比得上做官的知府大人啊。
这些年，仗着自己的妹夫是知府，他可也跟着从中获得了不少好处。
就连徐锦堂，在前些年从满谷村搬走之前，也没少巴结他。
徐锦堂掩下眼底的不屑，延请李德上楼，嘴里还说着恭维话。
尽管到现在，他已经不可能娶到李金莲，没必要巴结李德了。
可谁让李金莲嫁的好呢？谁让她的男人命好，偏偏就成了清田州的知府呢？
他若是得罪了李德，岂不是把知府大人都给得罪了，以后哪还能有他的好日子过了。
不过，他倒也并不急。
李德这人，鼠目寸光，些许好处就能让他飘起来。
李德简单洗漱一番，换上了徐锦堂给他拿的旧衣服。
“李大哥见谅，这地方现在都去逃难了，实在是找不到还开门的裁缝铺，不然锦堂断然不敢让李大哥穿锦堂的旧衣服。”
被徐锦堂捧着，李德整个人已经飘起来了。
他装模作样的“诶”了一声，“锦堂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还能挑你的礼不成？”
饶是徐锦堂的旧衣服，其实也只是有些许磨损，不如他身上那件贵气，但比之李德之前穿的那件露肉的破衣服可强了千百倍。
“我让人整治了几道小菜，只是这地方卖菜地铺子也都关门了，实在没什么好东西，还望李大哥不要嫌弃才是。”
“锦堂若是再说这样的话，我才要生气了！”
李德装模作样的板了脸。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前两日可是饿得连树皮草根都吃了，如今能吃上饭菜，都要美死他了，哪里还敢嫌弃？
徐锦堂也是担心几年不见，李德会变了性子开始狮子大开口，言语之间，也不时开始卖惨。
“对了，李大哥还没说，你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可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难事？”
“一言难尽啊！”
李德叹了口气，将许苗苗杀了李秋生之后至今的所有事情都与徐锦堂说了。
不过在李德的口中，他成了求告无门，无法为儿子报仇的受害者。
而许苗苗和杜衡，则是成了仗势欺人的恶霸，彻头彻尾的坏人。
当然，徐锦堂认识李德许久，了解他的为人，对他这番诉苦的话，并未全然相信。
只是心中警惕着，嘴上却仍然附和着李德。
是不是应和两句诸如：“天啊，这世上竟有如此的恶人！”“真该死啊，我要是李大哥，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之类的话，引得李德一阵舒爽。
他又叹了口气，“只可惜，那两人武功高强，又蛮横不讲道理，我也只能被他们欺凌。”
他趴在桌子上，捶胸顿足地哭：
“我真是没用啊，秋生一定会怨恨我这个当爹的！”
徐锦堂配合着他演了一会儿，这才一拍桌子。
“李大哥放心，秋生侄儿的仇，我帮你记着了！”
记着，可没说要帮他报仇。
李德感动得无以复加，心中的恶意迅速弥漫。
便是此时，房门被敲响，“东家，饭菜准备好了，是送上来还是……”
“在大堂用！”
不等伙计问完，李德就已经率先发问了。
徐锦堂知晓李德是起了炫耀的心思，也没多说，两人相伴着下楼，来到了大堂。
而许苗苗还在为难那个伙计。
徐锦堂见状，皱了下眉头，快步走过去。
“这位客官，不若您说说您想吃什么，我着人去准备，咱们店里的大厨厨艺了得，只要你能说出来的，就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