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咱们该起程了。”老赵头颤颤巍巍地站在帐篷外头,朝着里边招呼。
回应他的,是从帐篷里头扔出来的一团脏衣服砸在老赵头的身上,一声带着戾气的“滚!”紧接着传遍整个营地。
村民们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长出一口气。
幸好不是去叫人的不是他们。
只能怪老赵头自己倒霉,谁让他儿子惹了祸事之后逃跑了呢?
连他亲儿子都不管他,他们何必惯着他?
“村长,现在后边兵荒马乱,咱们再不走,怕是……”
帐篷里,李村长靠着枕头坐着,腿上的伤,每动一下,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走走走!老子腿断了,怎么走?”
隔着帐篷,李村长暴怒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
老赵头缩了缩脖子,讪讪上前一步,捧着被李村长扔出来的衣服团,掀开帘子,一张老脸强挤出笑意来,堆了一脸褶子,“村长,大家都等着呢。”
李村长眉头紧蹙,他不想走。
可如老赵头所言,后头兵荒马乱,现在停下来也实在是不安全。
他不关心这些村民的死活,但他自己想活着。
等到了清田洲,他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想走也不是不行!”他眼珠子一转,“但老子腿伤了,得让人抬着老子走!”
李村长的声音并没有遮掩,外头的村民听得清清楚楚,更是面面相觑。
“这上山下水的,肚子都填不饱,哪有力气抬着他呀!”
“我这连日赶路,腿肚子都在打战。”
但纵然再是不愿,在唯有依附李村长才能活命的情况下,众人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轮班抬着他。
偏生他还是个矫情又傲慢的,那个动作重了,路上颠了,他还要拎着鞭子打人。
硬是将人逼得都要没了活路。
可李村长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他只想自己的日子过得痛快。
村民的粮食早早被李村长以方便管理的名头抢走了。
没了粮食就没了活路,李村长让往东就没有人敢往西。
跟着村里走,好歹遇上麻烦时,李村长能帮忙周旋一二。
村长虽然不是什么官,也做不了什么大事,但他妹夫可是知府。
有知府大人在前边顶着,他们充其量日子过得艰难一点,却不至于没了活路。
姑且忍忍吧,等到了赵知府管辖的清田州就好了。
所有人都在咬牙忍着,包括一直饿肚子,开始啃树皮和草根的杜张氏母子二人。
人多,粮食少,村民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
最初好歹一碗粥里还能有几个米粒子,现在就只剩下米汤了。
倒是李村长,不管村民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他都照常大吃大喝。
虽然也没什么好吃的,但一锅清粥里仅有的米都在他的碗里。
“连路都不用自己走,他还吃那么多!”
不知道是谁,小声抱怨了一句。
旁边的人忙朝他递过去警告的眼神,“不许胡说!”
“你自己想死,可别连累我们!”
这些人眼中满是惊惧,可若是细看,还是能从他们的眼神之中,看出对李村长的不满来。
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毕竟,更惨的例子还在那里杀鸡儆猴呢。
杜张氏和杜平两人肚子干瘪,饿得前胸贴后背,眼冒金星,却又不敢在这动乱的时代,脱离队伍。
这一路又是上山又是下坡的,杜张氏和杜平二人没有人帮扶,是狼狈至极。
杜张氏的衣服被划破,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肉。
这半老徐娘,倒也让村子里不少汉子忍不住多看几眼。
杜平就没了旁的心思,他本就被蛇咬,身上肿胀未消,又被李村长命人丢进河里。
虽说是死里逃生一遭,但也要了半条命,染上了风寒,一路走,一路咳嗽,严重时,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李村长还让人大肆宣扬杜平得了肺痨,如此一来众人更是对他二人过犹不及。
许苗苗和抱着大宝的杜衡一前一后闲庭散步般上山来,正好瞧见杜张氏和杜平两个,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人拿着棍棒驱赶,不由得挑了下眉头,“呵呵”两声。
她那阴阳怪气的笑声,并没有遮掩,直腾腾地落到杜张氏和杜平的耳朵里。
杜张氏一身的窝囊气,对着许苗苗就发出来了,“你个贱人,勾引了我儿!让他不孝母亲,看我不打死你!”
“嗯?”许苗苗反手提起被她充当登山杖的棍子,在左手掌心处轻轻敲打了几下,饶有兴味地看着杜张氏。
杜张氏忽然就想起了被许苗苗胖揍的恐惧,颤抖着身子不敢上前了。
“来呀,怕什么?”许苗苗轻笑着不掩嘲讽,“不是要打死我吗?光说不练假把式,快上啊!”
正好她走了一天,正无聊地心烦,想找个玩意儿开解一下心中的烦闷。
杜张氏来得正是时候。
杜张氏被许苗苗那好整以暇的姿态弄得面子上下不来,转头将矛头对上了杜衡。
“杜衡,你就看着你婆娘这么对你老娘吗?”
杜衡正利落地放下包裹,开始搭建土灶,听见杜张氏的话,他掀起眼皮,凉薄的目光在杜张氏身上扫视一圈,“苗苗打你了?”
杜张氏呼吸一滞,“她对你老娘不敬,还非要她打到我身上,你才肯教训她吗?”
“不啊。”杜衡一脸正色地说。
杜张氏面露喜色。
看吧,不管发了多大的脾气,杜衡还是孝顺她的!
她决定了,只要杜衡以后好好打猎,好好孝顺她,她也可以对杜衡好一点,不会再对他动辄打骂了。
然而,杜衡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轻飘飘一句话随风飘过来,“就算苗苗打你了,我也不会教训她。”
“你!”杜张氏瞪大了眼睛,“你个逆子,你说什么?”
“老头子,你在天上看着啊,这就是差点要了我一条命才生下的逆子,他就是这么忤逆我的!”
“我不活了!这不小子要逼死我了!”
杜张氏吵嚷的声音惹得许苗苗心下没来由的不喜。
尤其是那些人看过来的各色目光,和遮掩之下仍然透着鄙夷地落在杜衡身上的眼神,让她心中更为不快。
“想死?”许苗苗的声音里,不自觉的,便带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