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卿也急忙凑到凌筱的身边。
凌筱脸色惨白，勉强对程星露出了个虚弱的微笑。
“宝贝儿，对不起啊，你本来就在为自己家里的事情焦头烂额，现在却还要分神来照顾我……”
才只是短短两天，她那满头乌黑亮丽的大波浪里竟然就长出了几根白发，整个人也迅速地憔悴了下去，哪里还有半分意气风发的人间富贵花模样？
程星看着她这副模样，实在是好心疼！
宋如卿帮凌筱测了血压，又问了她现在感觉身体怎样，这才缓缓开口道：“现在我们必须回医院，做了B超之后，才能确定胎儿的情况。不过我带了胎心监测仪，根据孕周来计算，如果胎儿发育正常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可以听到胎心了。”
见凌筱没有反对，宋如卿便将胎心检测仪戴在了她身上，涂了耦合剂的探头轻轻地在她小腹上来回游走。
“宋大夫……情况怎么样？”
见宋如卿戴着听诊器，只是紧紧地皱着眉头，半天没说话，凌筱心里也难免有些嘀咕，小心翼翼地开口发问。
好一会儿之后，宋如卿才终于摘下了听诊器，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凌小姐，因为你的孕周还比较小，胎心比较微弱，但是的确是能听到。跳动的频率也在正常范围内，只要回去再做个B超，就能确定孩子应该没有问题了。”
程星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这才终于落了地，宋如卿看出她们两个都松了一口气，这才柔声问道：“要不要听听看孩子的胎心？”
她将听诊器戴在凌筱的耳朵上，不一会儿，两人就都听到了那个小生命有力的搏动。
嘭嘭，嘭嘭。
胎心的频率比成年人的心跳快很多，程星听着那声音，眼前仿佛浮现了一个胖墩墩的小鼓手，挥着两支小鼓槌，不知疲倦地敲着一只小小的皮面鼓。
这是她最好朋友的孩子。
万千种情绪一瞬间全都疯狂地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忽而想到自己可以做姨姨了，忽而又想到自己也曾经是这样的一颗小种子，在母亲身体里憧憬着这人世间的一切，百感交集，只觉得鼻子酸涩涩的。
凌筱的震撼比她更甚。
她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
程星看不清她的表情，等凌筱终于抬起头的时候，早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她的双眼中突然闪现出两道异样的光芒，伸出手来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温柔而坚定地说道：“小星，我决定了，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发生了这么多意外，可这孩子还是这么坚定地选择我，我又怎么能辜负他？”
见凌筱已经下定了决心，程星也拉住了她的手。
“好！筱筱你别怕，我会陪你一起养娃的！”
宋如卿看她们两个又哭又笑的，柔声道：“好啦，现在咱们先回医院去做B超，你们俩折腾了一夜，应该也很累了，回去的车不如我来开吧，你们先好好休息一下。”
程星两夜没睡，全靠咖啡续命，听了宋如卿的话，也不再推辞，拉开车门就座上了后座。
唐燎还没醒，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现在正蜷缩在角落里睡着，莫名有几分像流浪的大型犬。
程星只能小心翼翼地坐在另一个角落，没多久，就也昏昏沉沉地打起了瞌睡。
等她被车子的颠簸震醒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居然已经歪倒在了唐燎身上，她的脑袋还枕着人家的胸膛！
还好唐燎还是紧紧地闭着双眼，他大概是真的累得狠了，就连被她的发丝轻轻划过了鼻子，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程星有些尴尬地坐直了身体，前排，凌筱已经和宋如卿聊得熟络了，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音调。
“凌小姐，你最后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我真的很欣慰，之前我其实很担心，怕你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宋如卿说得真心诚意，凌筱点了点头，程星回想起这一路上，多亏了宋如卿的指点，心中也多了几分感激，急忙道：“宋大夫，这次真的太谢谢您了！”
“遇上我们这种棘手的情况，一般人恐怕躲都来不及，如果不是有您帮忙，我们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宋如卿打了个转向灯，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发现自己做错了选择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我自己被这种痛苦折磨了十几年，不想你们也走上我的老路。”
程星听着她的话，又联想起之前陆遥曾说过她和唐燎的关系，不由得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问道：“宋大夫，您如果有什么心结的话，或许也可以和我们说说看？或许我们能帮您想想办法？”
宋如卿倒是并没觉得她的话唐突，只是又苦笑了一声。
“那孩子是不会原谅我了。我以为只要我扮演一个忘恩负义，不顾孩子的恶毒母亲的角色，所有那些言语的流弹就会转而攻击我了。”
她不愿自己的沮丧情绪影响了凌筱和程星，趁着等红绿灯的时候，从包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凌筱。
这小书的边角略略泛黄，显然是已经有了些年头，上面印着《孩子们的诗》几个字。
“凌小姐，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礼物，这本诗集我一直随身带着，今天就送给你吧，希望你能喜欢。”
凌筱翻开书的扉页，轻轻读着。
“妈妈，再给你讲一遍，我在天上选中你的故事。我摘了一百颗星星，一百颗珍珠，还有一百朵沾着露水的玫瑰花，才换来足够的幸运，做你的儿子。”
程星被这小诗人热烈的爱意打动，心里热热的，凌筱也有些动容。
“凌小姐，你一定会是个好母亲的。孩子往往比你以为的更爱你，不要怕。”
宋如卿温柔地开口，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凉薄的声音。
“所以，这就是你毫无顾忌地伤害自己儿子的底气？因为你笃定孩子足够爱你，可以永远无条件地原谅你带来的一切痛苦？”
车里的几人全都吓了一跳，程星转过头，惊讶地问道：“唐燎？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