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处传来一声轻微的鸟叫声,曹广睿眼睛一亮。
成了!
随即他一跃起身,振臂一挥,带着士兵们冲下山坡。
五百人的小队犹如鬼魅,寂静无声地潜入山坳。
一路上没再遇到巡逻兵,他们如入无人之境般,顺利找到西戎粮草,果然藏在一处不起眼的山洞里,外面还有杂草作遮蔽。
曹广睿点点头,所有人取出一方帕子,捂住口鼻。
与此同时,几名士兵燃起火把,朝粮草扔了过去。
边关气候干燥,粮草遇火即燃,转眼间便把山洞映得通红。
“走!”
曹广睿一声厉喝,众人提着刀剑迅速撤退。
西戎粮草守卫仍在睡梦中,丝毫没有觉察到大难临头。
直到有士兵起夜,看见夜空中腾起的漫天火光,惊骇大叫起来。
“快来人啊!粮库起火了!”
瞬间守粮营地响起嘈杂叫嚷,西戎兵纷纷从梦中惊醒,还未弄清什么状况,营地响起急促号角声。
“不好!是有敌军偷袭粮库!”
“拿武器!快备战!”
“救火啊!粮草全烧着了!”
西戎兵打了个激灵,慌里慌张地操戈冲出营地。
曹广睿等人也很清楚,以西戎对粮草的重视程度,他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脱身,故而一边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战,一边急速后撤。
“众勇士听令!我等烧了西戎狗贼的粮草,大事已成!切不可恋战,力求全身而退!”
“是!”
五百士兵握紧武器高昂应声,且战且退,与追上来的西戎守卫搏命厮杀。
寒刃刀光闪现,西戎士兵鲜血喷溅而出……亦有安缙士兵受伤。
但曹广睿等人无心缠斗,只要撕开一个口子,便迅速后退,包围圈根本困不住他们。
反观西戎大营这边,御敌的御敌,救火的救火,自己人和自己人撞在一起,还有被浓烟呛得咳嗽的……场面乱七八糟,如何能抵御住安缙士兵的战意。
眼见安缙军离山坳口越来越近,围攻的西戎兵越来越少,西戎守卫将领胸中气血翻涌,一把拽住提着桶错身而过的士兵。
“你速去禀报大帅,安缙偷袭粮库,恐怕要逃脱,请求大帅在途中击杀他们!”
“是!”
那士兵连忙放下水桶,抹了把脸上的黑灰,纵马急驰,向图什求援。
按照守卫将领的想法,如果拦不住人,主营那边若能派军拦截,还能挽回些败局。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西戎主营此刻正自顾不暇,并不比此处好到哪里去……
一个时辰前。
白家军高举红帆旗,毫不遮掩地举兵逼近西戎大营。
西戎哨兵听见马蹄声,骇然遥望,月色下密密麻麻的军队杀声震天,如苍鹰展翅,看得人头皮发麻。
“敌军袭营!敌军袭营!”
哨兵声嘶力竭,颤抖着手举起号角……
听见呜咽号声,图什精神一振,抄起战盔大步走出帅帐。
“何人袭营?!”
“大帅!是安缙军!”
图什眸中闪过嗜血冷光:“所有营中将士听令,速速换甲备战!”
“是!”
又有传信兵跌跌撞撞地奔来,浑身打颤。
“大帅!不好呀大帅!来的不是普通安缙军,是白家军!”
图什一脚踹在传信兵胸口上,暴喝:“没用的东西!”
“白家军又如何?!”
那传信兵被掀翻在地,吐了口血,不敢多话,但他身子依旧抖得厉害。
十年前扎玛峡谷一战,西戎与白家军交手惨败,这十年西戎人又听着白家军的战绩赫赫,但凡与其对战的国家,没有一个能胜的……
可以说,白家军在西戎人的心里,早已是打不败的存在!
也就只有图什,对白家的威名毫无惧怕,反而涌起一较高下的战意。
图什快步走上高台,此时白家军已经离大营更近了,红帆旗隐约可见。
“好……”
图什唇角勾起,在营地火把的映照下,眼中倒映如火光芒。
他很想看看威名不灭的白家军究竟如何!
白家军很快抵达西戎大营所在,西戎守卫奋力反击,刹那间厮杀声震天。
白星武与白星辰并排,冲在白家军最前面,两人皆以剑为武器,配合极默契,剑光所到之处,西戎士兵血花四溅,强悍之势以一当十。
待攻入西戎弓箭手射程内,白星武打起手势,一队白家军快速立起盾牌摆阵,如铜墙铁壁般,将西戎箭雨挡下。
“报!安缙此次袭营由白家二子率领!”
“报!白家军已冲破第一重防御!”
“报!左右翼副将率军迎敌!”
信报连续传进西戎帅帐中,图什面沉如水,稳稳坐于主位。
他明白,大营的守卫并非白家军的对手,攻破只是早晚的问题。
“左右翼听令,上火油!”图什冷然道。
圣使老者骇然:“万万不可,大帅三思!”
这可是他们的大营啊!若上了火油火箭,这战即便胜了,大营也要不得了!
图什冷笑:“羊已入口,圣使大人真的甘心不咬下一块肉?”
“……”老者嗫嚅无言。
的确,若能击溃白家军,不仅可以消耗一部分安缙兵力,对安缙大军的士气也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面对此等机会,为将为帅者,如何能不心动?
帅帐外,营地的战况胶着。
在白家军的盾牌防御下,西戎弓箭手的攻势收效甚微,接到军令后,转而用箭矢蘸着火油,用火箭射向白家军。
虽然盾牌能抵御一部分流箭,但在密集的火苗攻势下,盾牌温度渐升,盾兵逐渐有些拿不住了,防御阵型露出破绽。
“大哥!快撑不住了!”白星辰半真半假地道。
白星武估摸时辰差不多了,点点头。
“白家军听令!撤退!”
随着军令落下,数万白家军立即摆出后撤阵型,不待西戎士兵反应,便毫不迟疑地撤出西戎大营。
为了不引起西戎军的怀疑,白星武故意做出仓皇逃跑的模样,白家军也像是抵御不住火油攻势,打得不如之前勇猛,一副败退架势。
“我们打赢了!”
“大帅!我们打跑白家军了!”
传信兵欣喜若狂地进帅帐报喜。
老者喜道:“没想到白家军竟如此不堪一击!”
“哼,本帅还以为他们能攻到帅帐前,倒是高看白寒尘的儿子了。”
图什讥诮,大迈步走出营帐。
帐外西戎士兵欢呼声如雷,沉浸在打赢了白家军的喜悦里。
“大帅!那白家军被我们打得像落水狗一样!”
“我当他们有多厉害,没想到如此不经打!”
“就这样还想偷袭咱们大营,简直痴心妄想!”
左右翼将领急忙跑到图什面前,你一言我一语邀功。
敌人可是素无败绩的白家军啊!
如今却被他们打得落荒而逃,说出去都是极有面子的事!
图什也是喜不自禁:“打扫战场,等会开几坛好酒,好生犒劳弟兄们!”
“是!”
两个将领心领神会,忙不迭吆喝着去收拾残局。
图什意气风发地立于帅帐前,笑着看向营地。
因为用了火油的缘故,虽然打了胜仗,燃着火的流箭也将营地烧得满目疮痍。
只不过,士兵们沉醉于胜利的雀跃中,并不在意大营被毁,反而很卖力地收敛阵亡将士遗体。
图什只看了几眼,唇边笑意渐渐凝固……
似乎有些不对!
目之所及,有很多西戎士兵的尸体,但细看之后,竟发现极少有安缙士兵尸体……
图什叫住正指挥士兵的左翼将领:“阿狄克!你过来!”
“大帅有何指令!”阿狄克喜滋滋地跑来,以为图什要给他什么赏赐。
“安缙兵就死了这些人?”
阿狄克回头看看,茫然点头:“是啊……”
说完,他也意识到什么,脸上的喜意变成了惊慌。
“大帅……其实不止这些,只不过有些受伤很重的,被他们自己人救走了……”
阿狄克慌乱解释,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透露出他的心虚。
再笨的人都知道,若西戎军真的凭实力打赢白家军,根本不会只造成如此少的伤亡!
而且白家军才损失了这么点兵力,明显还有一战的实力,就算抵挡不住火油的攻势,也不至于退得如此快!
“我们中计了!”图什咬牙。
阿狄克抹了把额头冷汗,支支吾吾地道:“大帅,要不我立刻带人去追他们……”
“来不及了。”图什冷声道。
以白家军的速度,一旦突出重围,定会马不停蹄地撤回,此时再追,恐怕连人家马屁股都摸不到。
营地火把被夜风吹得摇曳不明,图什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很快想到,白家军半夜费力气偷袭,绝不会是耀武扬威那么简单,一定有其他图谋……
阿狄克小心翼翼地猜测:“大帅,他们是不是被我们打烦了?也来搞偷袭这一套恶心咱们……”
图什正想呵斥他没脑子,便听到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大帅!敌军偷袭粮库!请求支援!”
一个满脸黑灰的小兵狼狈跑来,惊慌不安,显然是被大营里的景象吓到了。
图什神情大变,一把揪住小兵的衣领:“粮草现在如何?!”
“都……都烧没了……”
“什么?!”阿狄克大骇。
图什身体晃了一晃,勉强维持住为帅者的姿态,但他仍然紧攥着的手,泄露了他此刻狂暴的怒意。
“速去截杀偷袭粮草之人!”他终是狠狠地道。
但他心里已经料到,今夜安缙机关算尽,不惜大动干戈袭营,为的就是粮草,定会准备充分,此刻再追,已是枉然。
……
安缙帅帐。
魏瑾正在椅子上打瞌睡,听到细微响动,茫然睁眼。
见沈朝颜披上大氅,他一个激灵:“他们回来了?”
“算时辰快到了,我去迎迎。”
“我与你同去!”
魏瑾抹了把脸,两人还没走到营地外围,便听见隐约欢呼声。
“看来是成了!”魏瑾大喜,步伐也加快了些。
沈朝颜却顿住脚步,浅笑道:“魏将军去庆功吧,我不凑热闹了。”
“为何不去?”
魏瑾以为她心有顾虑,忙道,“你放心,那些士兵早已把你看作自己人,不会说什么的!”
“我知道。”沈朝颜莞尔,“我去伤兵营,或许能帮些忙。”
说罢,不待魏瑾再劝,沈朝颜抬脚向伤兵营走去。
月色下,少女的背影清瘦单薄,却莫名坚韧。
望着她的身影,魏瑾眼神复杂。
沈朝颜到伤兵营的时候,已经陆续有受伤士兵被送来,军医谷大夫见到她也是一愣。
“姑娘还没歇息?”
“我来看看,有没有能搭把手的。”
谷大夫有些迟疑。
一旁的王大夫捣捣他:“别看了,总归多个人帮忙也是好的。”
每逢战斗,少不了士兵受伤,打输打赢,不过是数量多少的区别,伤兵营也是后方最忙碌的地方。
见沈朝颜自然而然地查看起士兵伤势,谷大夫便将话咽了回去。
营帐中的伤兵逐渐增多,沈朝颜没有大包大揽地治伤,只是对一些轻伤士兵清洗包扎。
士兵们没想到伤兵营里还有女大夫,诧异过后,可能是不好意思,很多人都忍着痛不叫嚷,乖乖等着处理伤口。
见营帐里比平常安静许多,王大夫满意地捋捋胡须。
“嗯,姑娘家也有姑娘家的好处……谷老,您说呢?”
谷大夫看了眼沈朝颜干脆利落的动作,挑挑眉,算是赞同。
待开始有火伤士兵送来时,沈朝颜知道白家军回来了,手中动作也加快起来。
“沈姑娘?”
沈朝颜闻声抬头,便见到一个士兵捂着胳膊,探脑袋瞧她,正是赵乐。
“真的是沈姑娘呀!”又有个士兵凑过来。
“没想到你真是军医!”
越来越多的熟悉面孔出现,沈朝颜认出,都是与她一同急行军过的白家军。
对这些士兵,沈朝颜多一些亲切,便微笑回应。
“你们这一仗可还顺利?”
沈朝颜一边与他们说话,包扎伤口的动作丝毫不怠慢,不忘叮嘱面前的伤兵。
“这几日不要让伤口沾水,每日记得换一次药。”
赵乐几人都凑在她跟前,轻松地道:“有两位白将军率领,我们自然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