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缙太子已被皇帝禁足。”
凤烛坐下,不乐观地道:“想来他尝试阻挠未果,还被圣武帝迁怒。如今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果然啊——我变强了都是幻觉。”
濮阳晖耷拉着眼皮,唉声叹气。
“咱们呐,胳膊拧不过大腿,直接任人宰割得了。”
凤烛也没反驳,只说:“但凭四殿下做主。”
他是江湖中人,因为早年欠了北越皇室人情,才答应北越皇帝出面做事。
以他肆意洒脱的性子,本就无意朝堂纷争。
更不要说北越皇室自己荒唐,派了濮阳晖这个草包皇子来顶锅,他能一直从旁相助已是尽力了。
……
没过几天,早朝时,久居深宫的皇太后居然垂帘上朝。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个屏息敛神,心道今儿又有幺蛾子。
等圣武帝商议完正事,皇太后终于开口。
“近几日听说外面热闹得紧,这风声都传进我耳朵里了。”
当着群臣的面,皇太后倒正经许多。
“今儿我便来说几句闲话,自己肚皮里爬出的孩子,我能认不得?”
“倘若再有爱嚼舌根的,拿我九儿出身说事,或者与皇帝说些乱七八糟的混账话,我便让他再回自个儿娘肚子里改造改造!”
皇太后毕竟久经风霜,又伴随先帝沉浮数十载,真拿起上位者的姿态,整个金銮殿也没几个敢与她叫板的。
大殿内鸦雀无声。
与皇太后打过交道的大臣尚且镇定,那些初入朝堂的,不禁诧异于皇太后的言语粗鲁,不似想象中那般雍容得体。
“儿臣会严加查办听信谗言者,请母后宽心。”圣武帝适时接话。
皇太后不冷不热地道:“嗯,我知道皇帝心中有数。”
众人只当她对圣武帝不如摄政王亲厚,心里便恍然明了。
原来摄政王背后有皇太后撑场子,怪不得嚣张妄为,连皇帝都要让他几分。
早朝的事很快传到了官驿。
北越使团自知无力回天,再耗下去也是徒劳,只能勉为其难继续议和。
萧衍修依旧早早地坐在太和殿内,北越使团进来的时候,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各位近几日辛苦。”
北越使者讪讪一笑,厚着脸皮继续与安缙打嘴巴官司。
又争执了三日,双方仍旧在割让城池数量上谈不拢。
濮阳晖已经被吵得昏头转向,凤烛终于开口。
“贵国如此霸道行事,趁火打劫,属实有失大国风范。”
“若今日贵国从我北越手中掠去七座城池,日后其他国家也会视贵国为眼中钉。”
“一国之本在于得民心,顺民意,贵国当真算不明白这笔账?”
陆坚闻言,刚想起身驳斥,却被梁茂拉住。
只听萧衍修风轻云淡地道:“成王败寇,何来霸道。”
凤烛继续诘问:“安缙四周强国林立,王爷就不怕今日之北越,便是明日之安缙?”
“为何要怕?”
萧衍修微抬眼眸,像是觉得凤烛不过尔尔,眼中闪过一丝意兴阑珊。
凤烛步步紧逼,肃容斥责:“安缙南有南栾,西有西戎,东有大邺,更遑论远方凤溪山下还有尧夏、华图等强国,安缙如此行径,他国必然不服!”
萧衍修挑了下眉,俊魅孤傲的面容依旧淡漠:“讲重点。”
凤烛正说得慷慨激昂,听见了差点没绷住。
这人也太没礼貌了吧!
凤烛为避免受影响,立即稳住心神,继续义正言辞道:“他国不服安缙霸国之行,定将群起而攻之!”
“嗯,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萧衍修轻描淡写颔首,随即又语出惊人。
“倘若不服,便打到服。到那时,便无人敢言。”
他的声音懒散缓慢,仿佛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凤烛看在眼里,却直觉萧衍修并非夸口,而是真有这个实力。
一个恍惚间,凤烛突然觉得,眼前男人的野心,恐怕根本不是做一国的摄政王那么简单!
再看自己这边,不成器的四皇子心思都在旁门左道上,除了关心他那张脸,根本不把北越的利益放在心上。
或许安缙的国运真的到了……凭他一己之力,绝无法改变。
这种念头一旦升起,凤烛的傲然锐气陡然受挫。
两国议和,口舌之争只是表面文章,无论使者吵得多凶,最终还是要靠国力说话。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巧舌如簧也不过争回一点遮羞布罢了。
毕竟不论安缙打不打得过其他国家,北越却再承受不起战争的消耗。
凤烛自认已然尽力,之后便未再开口。
一旦主心骨的心气散了大半,北越使团便露出颓势。
于是接下来的谈判出奇顺利,很快便有了结果。
萧衍修大方地在议和清单上划掉两座城池,将原本的七座变成五座。
“王爷此举何意?”陆坚悄悄问梁茂。
“那两座城太远了,也不富庶,接手后管辖成本太高。”
梁茂狡猾一笑,暗示陆坚看北越使团,“学着点,这才是谈判的真手段。”
陆坚看过去,便见到北越使者喜意尽显。
尤其是濮阳晖,简直快潸然泪下,连夸摄政王大仁大义正直无私,就差说再生父母了。
“这是……”
陆坚诧异须臾,便想通关窍,“您的意思是,七座城只是障眼法?”
梁茂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狡黠道:“毕竟是邻国嘛,手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安缙实际想要的,始终只是那五座富庶之城。
之所以前期死咬七座不松口,一是混淆视线,给北越狮子大张口的错觉,二是逼得北越自乱阵脚。
等北越觉得拧不过安缙的时候,再划去两座,在之前的焦灼气氛下,北越只会庆幸占了便宜,全然忘记原本自己只想赔偿三座城。
而且人家皇子来都来了,总不好欺人太甚。
北越使团回去,大可说是自己全力争取,才将七座变为五座,也好交差不是?
“此举方为大国风范呐!”梁茂笑盈盈地感慨。
北越使团中有眼明心亮的,表面对安缙谢了又谢,心里却有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