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小女胡言乱语,王爷您英明神武,定然不会把这等戏言放在心上的对吧。”沈朝颜讪笑。
萧衍修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视线并不灼热,却无比深邃。沈朝颜被盯得后背起白毛汗,赶忙起身想跑。
偏偏腿肚子打哆嗦,被桌角绊了下。
听到对面一声低笑,沈朝颜脸上起了绯色,故作镇定地俯身行礼。
“小女告辞。”沈朝颜咬牙切齿。
暗骂你笑吧,反正前世也没姑娘看上你,到我死了你都还是鳏夫!
看着少女落荒而逃,萧衍修笑意愈发深,手指摩挲腰间玉佩,低低地斥了声:“色厉内荏。”
沈朝颜回到隔壁时,白漪菱也刚回来,正被春兰揉着脚腕,龇牙咧嘴地嚷嚷:“姐姐,你倒是轻点儿呀!”
“可是崴脚了?”沈朝颜也忙伸手探去,轻轻按压了几下,见骨头没事才放了心。
沈朝颜正色道:“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也敢从楼上跳,下回可不许这样了。”
“话本子里的女侠都这么干的。”春兰小声嘀咕。
“我不是心急嘛!”
白漪菱朝春兰挤眼,怕沈朝颜又训斥她,忙道,“表姐你放心,祖父并未被起哄之人牵绊,绕城结束便准时准点地进宫了。”
随即又气恼道,“只恨我赶过去的时候,那些人早跑得没影儿了,没逮住他们!”
“人抓住了,在大理寺。”沈朝颜垂眸道。
白漪菱一喜:“真的?谁抓的?”
沈朝颜顿了几息,还是坦白道:“摄政王。”
白漪菱又哎呦了一声,却不是被按疼了,瞪圆了眼睛:“那祖宗抽哪门子风?难不成咱们白家祖坟冒青烟了。”
沈朝颜继续替萧衍修说好话:“他既是摄政王,理应看顾京畿安定,捉几个歹人也是分内事。”
“从前也不见他帮镇国公府。”白漪菱撇撇嘴,明显不信。
“也许……帮了咱们也不知道呢?”沈朝颜嗫嗫地道。
如果白家众人知道当世间无人敢替他们伸冤时,是摄政王一人以雷霆之力平冤翻案,会作何想?
只是无论如何,这辈子她都不会允许那件事发生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周诗诗担忧道:“方才百姓夹道相迎,言语间都是对国公爷和白家军的敬佩,我原瞧着羡慕,眼下竟不知是喜是忧了。”
白漪菱鼓着腮帮子,低闷地道:“怕什么,横竖我白家人问心无愧,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沈朝颜转眸看向窗外,初夏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暖意,只有彻骨的寒凉。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且行且看吧。”
……
皇宫,紫宸殿。这座巍然而立的庞大建筑,坐落在皇宫正中,黄瓦盖顶,廊前并排十二根白玉石柱,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盘绕升腾的巨龙,在阳光下散发出威严庄重。
羽林军守在大殿周围,白寒尘迎着阳光抬眸看了眼大殿,而后取盔卸剑,迈开步子拾阶而上,踏入殿内。
“末将白寒尘率安缙大军归京,叩请陛下圣安!”白寒尘端正跪在殿中,对着金銮之上行大礼。
圣武帝一身明黄龙纹帝袍,两鬓些许白丝,目光却炯炯有神,不怒而威,看向白寒尘的眼神似笑非笑。
“来人,给镇国公看座。”
圣武帝微微抬手,示意白寒尘起身,朗笑道,“此番我安缙能击溃北越来犯,镇国公居功至伟,朕甚感欣慰!”
白寒尘刚想坐下,闻言又站直身子揖礼道:“陛下言重了,率军御敌乃卑职分内事,属实称不得居功至伟。”
“哈哈,多日不见,镇国公还是如此谦逊。”
圣武帝十分愉悦地哈哈大笑,话锋却一转,“但你可知,过度谦虚也是一种自负呐?”
白寒尘僵着身子垂首而立,不知如何回话,却听圣武帝又笑道,“今儿是特意迎你归京的,怎么你倒跟请罪似的,杵着做什么,快坐下!”
“是。”白寒尘如芒在背,只挨着椅子边落座。
朝堂上的官员们也不敢出声,显然今日皇帝的路数是恩威并施,在没摸清风向前,谁也没胆子先起话头插嘴。
大殿中只回荡着圣武帝的声音:“听闻北越使团,也在来京路上了,大概过不了多久,便会抵达。朕的意思是,此次定要好生敲打一番北越,不能枉费我安缙男儿流血牺牲,镇国公以为如何?”
白寒尘忙垂眸拱手:“一切但凭陛下做主。”
“欸,虽然朕是安缙的皇帝,可你们也是安缙的功臣啊。”
圣武帝眉间皆是感慨,“安缙能有今日的繁华安宁,多亏将士在边疆浴血奋战,若朕轻饶了北越,岂不是要寒你们的心?”
“陛下圣明,卑职不敢置喙陛下圣裁。”白寒尘又站了起来。
“你倒是坐呀!”
圣武帝佯怒,指着白寒尘对身旁的大太监侯安打趣,“你瞧瞧这镇国公,沙场走了一圈,胆子却愈发小了!”
侯安恭着身子捂嘴笑:“许是陛下您龙威渐盛,国公爷多日不在京,有些陌生了。”
白寒尘谨小慎微地坐回椅子,只觉得朝堂之上比战场更加难挨。
战场上都是明刀明枪,用兵使计也各凭本事,他从未惧过,可在朝上他却觉得时辰过得极慢。
最关键的,按理说北越使团入京一事,向来是文官操持,不需要他个武将插手。如今圣武帝当朝问他,定有用意,他却有些听不出话外音。
朝堂上君臣一团和气,表面是圣武帝在夸赞镇国公御敌有功,可大臣们神态各异,在喜庆的气氛中平添了一分诡谲。
这时一个小太监从大殿角落匆匆入内,与侯安低语几句,侯安听完脸色微变,看了白寒尘一眼,而后走到圣武帝身旁耳语。
圣武帝原本脸上带着笑意,逐渐唇角弧度消失,鹰眸锁住白寒尘。
众臣见状,也皆屏息敛神,头垂得更低,耳朵却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