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颜也走到箱笼跟前，细看了几样物件，便道：“父亲，这里的东西与账面还是对不上。”
“您看，比如账面上应当是少了一对瓷瓶。”
沈朝颜一手拿着账簿，另一手从箱子里取出瓷瓶，“但箱笼里只有这一只。”
沈仲书被气得浑身发抖，对着方姨娘便狠狠踹了一脚。
“你给我说清楚，少的东西到底去哪了！”
方姨娘颓然倒地，死咬着牙关不吱声。
沈青瑶忙护着她，哭喊道：“父亲，您看在姨娘陪您多年的份上，也不该这样狠心呀！”
“这有你什么事儿！陈管家，把二小姐拉下去！”
沈仲书见小女儿也敢顶撞他，更加怒火中烧，指着方姨娘叱责道，“你今日不把事情说明白，就休想走出这个门！”
沈青瑶被家丁拉住，动弹不得，急得直掉泪：“姨娘！你快说呀！东西都被你藏在哪儿了！”
在她眼中，沈仲书就算再动怒，心里也是有方姨娘的，犯了天大的错，事后讨好道歉便是，可方姨娘任凭沈仲书如何咒骂，始终不肯开口。
“好，好！你们都翻天了！”
沈仲书两眼喷火，咬牙切齿地道，“来人！把她拖下去，打到开口！”
家丁互相对视，心里直打突，沈仲书平常对方姨娘很是宠爱，今儿他们若动手了，赶明俩人又和好，那他们岂不是要遭殃？
哪知沈仲书更是盛怒，厉声喝道：“怎的还不动？！连你们都不知道谁是主子了吗？！”
“是！”家丁这才冲上去，拖着方姨娘往外去，不多时，院子里便传来板子声。
沈青瑶正被家丁按着，听见声音满脸惊恐，只能尖叫：“姨娘！你倒是快说呀！”
见此情形，沈朝颜眸光一闪，明白那些东西的去处，竟连沈青瑶都是不知道的。
于是她眉眼平静地走到沈仲书面前，软言劝道：“父亲，您不如让青瑶去劝劝方姨娘，不然这板子挨下去，方姨娘不死也废了，到时青瑶该如何自处？”
“哼，她自个儿做的好事。”沈仲书冷哼，终归没拒绝。
毕竟账面缺口不算小，打方姨娘只是一时气极，可就算把她当场打死，找不到赃物去处，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沈青瑶也看出了沈仲书的意思，当即便用力挥开家丁，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眼见方姨娘身上已经渗出了血，沈青瑶吓得惊叫：“别打了！你们都别打了！”
方姨娘此时已经痛得快要昏过去，抬眼望着沈青瑶，泪水连连。
“姨娘，你这是何苦呢！你怎的不愿说呀！”
方姨娘扯起沁血的唇角，苦笑道：“老爷如今已经变了心，青瑶……你觉着就算我说出来，他还会待我如以前吗？”
“我不听这些！”沈青瑶连连摇头，泣声道，“就算姨娘你不考虑自个儿，你也得想想我啊！倘若你今儿在这被打死，日后我怎么嫁人？”
这也是方才沈朝颜的话提醒了她。本来出身庶女已经很低微了，若再摊上个因做家贼被打死的姨娘，以后还有哪家门户愿意娶她？
方姨娘闻言怔愣，随即面色凄然地笑了起来，幽幽地道：“我说出真相，他就会放过我吗？”
“当然会！”
沈青瑶感觉有戏，连忙点头道，“父亲只是想知道财物去处，你原原本本讲出来，到时我帮你求父亲！”
方姨娘咬着唇，面露挣扎犹豫。
“姨娘，你一直与我说，人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你都忘了吗？”
沈青瑶是真的心痛，哭泣道，“你受这皮肉之痛，对咱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只要你顺着父亲，留着命在，往后咱们还有机会……”
许是母女连心，方姨娘就算再不敢承受沈仲书的暴怒，终究不忍心看着女儿受自己牵连。
“好，我说。”方姨娘咬着牙，终于下了决心。
沈青瑶顿时大喜，对家丁喊道：“你们还不赶紧把姨娘抬进去！”
家丁又是一通手忙脚乱，抬着伤得不轻的方姨娘回到屋内。
“父亲！姨娘愿意说了！”沈青瑶生怕沈仲书铁石心肠，忙求饶道，“您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便饶了姨娘一命吧！”
“哼，我本就不是薄情寡义之辈。”
沈仲书甩了甩袖子，冷肃问道，“那些东西在何处？”
方姨娘就跟受刑的犯人似的，连个凳子都没有给，被家丁放在地上。
她扯起唇角，凄然道：“妾身把东西送去娘家了。”
“什么？！”沈仲书惊跳起来，诘问道，“你入府便说自己无依无靠，何时冒出了娘家人，你又在这胡搅蛮缠是不是！”
“妾身并非胡搅蛮缠。”
方姨娘开了口，便也破罐子破摔了，“妾身入府的第二年，娘家人便寻了来。”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沈仲书惊道，心下更觉骇然，平日最乖顺的方姨娘，究竟还瞒着他多少事？
“告诉老爷您？”
方姨娘古怪一笑，“难道您知道妾身娘家人过得是什么日子，便会同意妾身相帮吗？”
沈仲书被问得一僵，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当初纳姨娘进府，不就是觉着没有母家撑腰的女子好拿捏么。
连镇国公府他都颇有微词，又怎会去帮一个姨娘的母家？
白漪菱正看得啧啧称奇，突然察觉到沈朝颜递来的眼神，忙轻咳了一声，站了出来。
按辈分她应该唤声姑丈，可话到嘴边，却改了口。
“沈老爷，小女并非有意听沈府家事，属实今儿赶巧了。”
白漪菱端着架子，努力学那些贵女的姿态，严肃地道，“可也幸亏小女今日在，才能知晓姑姑的嫁妆竟落在你们手上。”
“你什么意思？”沈仲书冷声问道，并不把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
“小女又当不了家，能有什么意思呢？”
白漪菱微微挑眉，无辜地笑道，“今儿多谢沈老爷给小女演了出好戏，小女毕竟是个外人，就不碍着您的眼了。”
见白漪菱要走，沈仲书眉心直跳，急道：“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