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从何说起？”
沈朝颜闻言，故作不解。
“青瑶确实一向喜欢坐这马车，我想着，父亲总叮嘱我要照顾妹妹，便将马车让了出来。”
周围的贵女听了，神情大多古怪，看向沈青瑶的目光，也多了层探究。
她们大多数都是各家府里的嫡女，后宅里跟庶子女的那些腌臜事谁不清楚。
“沈府还怪有意思的。”
“能让正经嫡女连马车都让出来，这沈家二姑娘可不简单哦。”
“当家主母没了，再碰上个拎不清的爹，嫡女又能如何，也是可怜……”
“要是让我遇到这种庶妹，估计能气死。”
大家代入自己的立场，不由得对沈青瑶有些鄙夷。
沈青瑶在地上又躲闪又挨踢，衣裙早就脏了，脸上泪水涟涟，眼神却有些慌乱。
相对而立的沈朝颜却落落大方，言语间很坦荡，对比之下，沈青瑶更显狼狈。
“你还不快起来，去换件衣裳。”
沈朝颜上前扶起沈青瑶，替她掸去灰尘，一副厚待庶妹的模样。
看在旁人眼中，又引得一阵唏嘘。
到底是嫡女难做，遇到不懂事的庶妹也要顾全大局。
沈青瑶恨得快咬碎了牙，却明白眼下若再闹下去，自己只会更难堪，便抽抽嗒嗒地爬起来，去找地方换衣。
白漪菱撇撇嘴，亲昵地挽起沈朝颜。
“表姐，别管她了，咱们进去！”
皇家别院内，青砖粉墙，春意满目，绿茵繁而不乱，花香幽幽。耳边似有雀鸟在叫，隐隐约约并不真切。
沿着一条碎石铺就的曲折花径而行，入园的贵女们暗自惊叹院内景致，不禁都放轻脚下步子。
不多时，到了一处亭台水榭前。
水榭整体长方，视野宽敞，临水的一面设有坐凳栏杆，四周水汽袅袅，绿波藕花相衬。
“请各位小姐在此稍候。”宫中女官道。
于是各府贵女三五成群，在水榭内歇息赏玩，沈朝颜与白漪菱坐在一处。
想起前世白漪菱的结局，将门之女落个送去军帐的下场，不仅是惨痛，更是屈辱。
沈朝颜心中绞痛，不由得对表妹的态度更加怜爱。
“外祖母和几位舅母可还好？”
沈朝颜握住白漪菱的手，关切道，“边关可有信传来？”
“前些日子才报了平安信，祖父应当快回来了。”
白漪菱随意笑道，“你若想念祖母，回镇国公府瞧瞧不就行了？她们定会高兴极了。”
“前些日子有些不舒服，想着爽利了便去。”
“你生病了？”白漪菱忙问。
“不过是躺了几日，不碍事。”
两人正闲话家常，沈青瑶换好衣裳匆匆赶来，神态很是拘谨扭捏。
那些贵女瞥见了，也都假装没看见，颇有些瞧不上她的小家子气。
沈朝颜怡然品茶，好看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兴味。
如今沈青瑶的境况，可比前世差远了。
因为自己态度的转变，沈青瑶尚未来得及借她的名号，与各府小姐打的火热。
说白了，没有她的误信和帮扶，沈青瑶在京城里根本上不得台面，谁又会把一个庶小姐放在眼里。
沈青瑶踌躇片刻，最后只得咬着下唇，不甘心地坐在沈朝颜身旁。
“真是癞蛤蟆爬脚面儿。”白漪菱嘀咕。
沈朝颜疑惑：“什么？”
“甩不掉，膈应人！”白漪菱翻了下白眼。
沈朝颜失笑，安抚地拍拍白漪菱的手。
“大长公主驾到！皇后驾到！”
听见通传，众女忙收敛神色行礼。
“都起来吧。”
大长公主开口，声音隐含威仪，“今儿大家都随意些，不必拘着。”
姑娘们应声起来，席间气氛却没有变得轻松。
大长公主是当今圣上嫡姐，身穿流彩暗花云锦宫装，面容保养得宜，看不出年纪，不苟言笑，看着有些严苛。
与她亲密谈笑的皇后长相温婉端庄，鹅蛋脸上总挂着浅笑，颇为和蔼可亲。
两人身边有几位朝廷命妇作陪，大家都心照不宣，今日虽然大长公主是宴会操办者，实际是皇后在给太子萧天逸相看太子妃。
“今儿沾了大长公主的光，咱们才有机会来这别院瞧新鲜。”
皇后扫视一番众人，和煦笑道，“你们随意去转转，不必陪着我们这些老骨头。”
各府小姐大多是喜欢玩闹的少女，听了这话，也就都放松了些，呼唤自己的好友在周围玩乐。
“姐姐，我想去那边看看。”沈青瑶指着远处荷花池，怯怯道。
沈朝颜眸子闪过一抹暗色，淡声道：“去吧。”
“姐姐不与我同去？”
“我有些乏，在这里歇着。”
“那我去去就来。”
沈青瑶乖巧垂首，转身离开，唇边扬起一丝恶毒。
看着沈青瑶背影，白漪菱讥诮道：“我还以为你那个好庶妹，要去皇后娘娘那边凑热闹呢。”
“她也不完全没脑子，知道沈府在宫里贵人面前还不够看。”
沈朝颜平淡说道，“等会儿有场好戏，你只需看着便是。”
白漪菱挑挑眉，无所顾忌地道：“横竖只要表姐不向着那丫头说话，表姐指东我绝不打西。”
水榭另一侧。
有些动了心思的，这时也活络起来。
定远侯府二小姐方琳玲便被自家老夫人唤去身边，与皇后同在一处，还有尚书令府的大小姐也被尚书令夫人唤了去。
大长公主神色冷淡，仿佛对太子妃人选并不热衷。各府夫人也知道她的性子，都卯着劲与皇后攀谈。
皇后一贯亲和温柔，笑着询问各家姑娘年岁几何，可有婚配。但她对这个也说好，那个也说好，倒让人摸不出心思。
大长公主素手执茶，扫视一圈水榭内的贵女们，目光停住。
此时沈朝颜也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见是大长公主，心底略微一紧。
上一世大长公主对她可颇为不喜。
沈朝颜起身端正地福了一礼。
“那是哪家姑娘？”大长公主问道。
身边的嬷嬷也看了眼，小声答道：“与镇国公府那丫头能在一处的，应当是沈家的大小姐。”
顿了顿，又补充，“白芪的女儿。”
“哦？”
大长公主凤眸微凝，目光便移开了，看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