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好像说什么要让这里人都死,还提到了淮安侯什么的……别的就没有了,我一直以为是我太累的时候做的梦便没有管……”锦回慢吞吞的一字一句地说道。
李离这时候也过来了,他一把将章回起来,语气自然道:“章录事昨天喝酒喝得有些糊涂了,怕是现在都还没有醒,说了些胡话,这就扶他去休息一番,白三小姐不要当真。”
说完就拽着章回回了房。
此时大厅只剩下锦回和阿水。
阿水送完宗卷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走。
锦回神色有些害怕,她走到阿水身边小心翼翼地道:“阿水你知道这个事吗?我那白日里看见的身影和听见的声音,是不是不是做梦,而是真的啊?”
阿水蒙着纱布看不清神情,只是放在身侧手抖了抖。
他举起手缓慢地打起来手语:“你确定是在白日屋子内看见过人影吗?”
“对呀,就是有一日事务多了一些,我一个人伏在案桌上休息的时候突然被哭声惊醒,然后突然看到身后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等我抬头那人却又不见了。”
“原本我以为肯定是我睡迷糊在做梦,可是刚才听章录事说的话,他好似也看见过,我那间屋子不会真的闹鬼吧?”女子像是十分害怕,语气中都带了些哭腔。
阿水顿了顿,又比划起来:“那女子是穿着一袭白衣?可有没有其他什么特征?”
锦回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她努力回想道:“好像是就一头长发披散着,穿着白色长袍……”
她苦恼地歪着头,目光瞟向了面前的阿水身上,突然面露喜色:“对了!她的白色长袍角上好似用蓝色的丝线绣了什么东西!和阿水你身上的这件里衣的花纹倒是十分相似呢!”
阿水闻言面色僵了僵,他低头朝着锦回的目光看过去落到自己的袖袍上。
他外面穿着一件普通的灰麻色外袍,里面的里衣却是白色的。
兴许是早上起得太急,没有整理好,一小截白色的里衣从袖口伸了出来,
上面用一种蓝色丝线绣着蝴蝶的样式,很是特别。
锦回像是被这一小截布料吸引了视线,她疑惑道:“唉?这款式像是女子的……”
“阿水你不是男子吗?怎么穿着女子的里衣?”女子抬起头望着,声音充满了疑惑。
阿水闻言好像全身都凝固了,他缓慢地抬头望向面前的人,然后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对方哪里有丝毫害怕!
刚才的哭腔全都是装出来的!
阿水当即迅速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小匕首,就飞速朝锦回刺去。
谁料锦回像是提前知晓他会出手一般,毫不费力地转身躲开了。
她一个闪身,快步到了阿水的身后,一个巧劲儿挟制住了那只拿着匕首的手。
阿水感觉自己的手一麻,然后就动弹不得了。
锦回将小匕首拿下,手指在对方的脉搏上探了探。
果然,这人压根不会儿不会武功。
正当场面剑拔弩张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响动。
锦回咻地放开了他:“我是来帮你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下午到我房中来,阿水……姑娘。”
!
阿水诧异地抬头看着她,手中却也没有再动作。
有小厮进来,锦回装作没事人一般,将夺来的小匕首脸不红心不跳地藏进来自己的袖袍里,然后面不改色地走了。
走出门外她才松了口气。
看来她猜的果然没有错。
从那几日里,锦回就发现只有在章回和李离留宿录事院的时候,那啼哭的女鬼才会出现,分明就是有目的地朝着他们两去的。
若那真的是什么亡魂,竟然都能来去自如,怎么不直接报仇杀人,用得着隐隐藏藏,进个屋子还得跟人一样用钥匙。
这定是有人假扮的,而且这人应当就在录事院。
锦回特意四处打探了一番,录事院的人不多,除个别情况,一般也不用上夜差。
因此大多数都是白日上任,晚上就回各自家中。
除了章回和李离两人偶尔有喝酒留宿的习惯以外,就只剩下一人,那就是一个管理登记档薄的阿水。
听旁人说,阿水是个孤儿,小时候一家子人都被强盗所杀,后来流浪在京城街头,被大理寺的一个大人所救。
那位好心的大人见他可怜,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录事院的小职位,也算是饿不着了。
因为阿水没有家,情况特殊,因此他一直都是在录事院住着的。
他住的那录事院西厢外院的一间房,那里原本是个小厨房,后来废弃了,便随便改了一下给他住了。
锦回去看过,从她平日的那间屋子的窗子翻下去,再拐几步便正好可以到阿水的房间,简直方便得很。
那日阿水应该就是从窗子跳下去逃回屋子的了。
而阿水是个哑巴从来没有人听过他说话,面上又蒙着布,压根看不出模样和男女。
这时候锦回心中就确定了几分。
直到有一次她无意中看见对方身边的衣裳布料有些眼熟,她回房一看,正与她之前留下的夹在窗户中那块女鬼的衣裳布料如出一辙,登时,锦回心中就已然全然明了。
彼时,阿水站起西厢角落的屋子,褐色纱布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僵硬片刻,眉目间流露的神色竟然像是有些失望:“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往日一直打手语的人张了口,露出的一道温和的女声,与夜中啼哭低喃的女声一模一样。
只不过有些低沉嘶哑,应该是哭多了的缘故,锦回心想。
屋内一时寂静,阿水只说了那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闭上了口。
锦回看着她,有些犹豫地问道:“我先前意外听到了章回和李离的对话,曾经这里是不是还住过一位女官?”
阿水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地张开口,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女子失神目光看向锦回,思绪却又好似透过去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