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清禾,我好想

伯希一开房门就看到那一地的柳条目露怜惜,都冒出嫩黄的枝桠了,却被有的人暴力折断,随意地丢在地上。

而那个有的人此刻正吊儿郎当坐在院子里,手上拿着一个罗盘,面前摆着许多蜡烛和长明灯,伯希有些疑惑,“你什么时候这么心善了,要去祭拜谁?”

牧呈将罗盘一收,睨了他一眼,“不该管的别管。”

伯希也不恼,忽然看起这村庄来。

村庄被修缮得很好,但是诡异的是,这么多天他都未曾看见一个活人。

“说起来,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牧呈又瞥了他一眼,冷飕飕地道暗讽道:“若不是为了救你们,你以为我们会来这儿?”

伯希:“……”今个怎么这么爱怼人,是吃了谁的委屈?

清禾上神一走就是这个混球模样,连装都不愿意装了,伯希正色道:

“小帝姬好多了,明日我要回一趟皇宫,去看望母后,你……”

伯希说到这里顿了顿,“你回去吗?”

“不回去。”牧呈站起来,将长明灯揽入怀中,朝那山间小道走去。

“怎么越来越难说话了,从前虽然孤僻些,但也不至于如此,罢了,只要他开心,如何活都好。”

牧呈自幼磨砺颇多,又受了许多委屈,若是如此潇洒可以让他开心些,倒也是一件好事,看来,让他待在上神身边果然是一件正确的选择。

“伯希,我方才跟圣祖爷爷报过平安了,”黎梦从房里一出来,就看见伯希站在院子里发呆,“你看什么呢?”

伯希回过神,看见黎梦穿的单薄,而此刻又偏偏起风,他忙解开身上的起风给她,“没看什么,起风了,回吧。”

黎梦却是歪头笑,拦住了他的起风,娇声道:“我们魔族女子没有这么娇气,哪儿会风一吹就倒呀!”

伯希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他生的温润,不笑还好,一笑便是真的好看极了。

天地万物,在这时都入不了黎梦的眼。

她痴痴看着伯希,心头却忽然抽着疼。

“嘶——啊,”黎梦捂着心口,面色狰狞起来。

“小帝姬,”伯希慌张扶住黎梦,“你怎么了。”

如今怎么说大话还会应验呢?黎梦额头冷汗大把滴落,看的伯希心惊不已。

“小帝姬,小帝姬!”

而此刻某处血色洞穴中,被铁链束捆绑住的玄君冷冷一笑,吾研制的药可是有许多副作用的,小魔女,你慢慢受着吧。

黎梦下意识觉得这个应该是那个男人下的药的副作用,她摇了摇头,安慰伯希道:“没…没事,你别担心,我有些困,我……”她推开伯希,朝屋子里走去,“我……我去睡会。”

“我扶你。”伯希看她疼得脸色惨白,眉毛也拧成“川”字,如果不是因为他,黎梦也不会被那妖人抓住,更不会出现这种事。

“小帝姬,要不我带你回魔族吧,我们先回去给你治病。”

牧呈带着长明灯给走云村的村民们上完香后就坐在草垛上看落日,他倒在草海里,眸光微凉。

【你为什么要给他们修坟?】枯生忽然想起之前牧呈冒着雨在泥地里扑腾拉石块的样子。

荒地里一座又一座新坟冒出了头,少年的身影来回穿梭。

明明那般瘦削,可仿佛又很强大,能遮挡得住风雨,护得了新坟。

黑夜高悬清冷的月之下,少年一身白衫给一座又一座坟前点了长明灯。

“人活一个体面,他们生时也是普普通通的农人,善良、纯朴、勇敢,最后却不得善终,若是尸骸横放,他们归家时定会心寒,为他们点灯,也是为了让他们归家时走的稳当。”

“长明灯里燃烧的,是这村庄百年的尊严,若是都成了乱葬岗,不知怨气又要大成什么样子。”

牧呈侧着脸去看一点一点灯火在夜色里起伏,微微勾了勾唇,“我若有一天死了,别的什么都不求,只求能有人为我收尸。”

“我不想曝尸荒野,让蚂蚁和蛆虫在我腐烂的身体里拼命扭动。”

枯生闻言一顿,也收了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他好像回忆到了什么。

那年邪神陨落,也是他一人跑到了赤沼幻境的最深处,连尸骨都被罡风磨成了粉末,随风消散了。

牧呈将手伸到半空,看着天上星河璀璨,脑海里逐渐出现了一个人的模样,他口中的喃喃声被忽然吹来的风声盖住,可枯生还是听清了。

他说:“清禾,我好想——”

后面的他没有听清。

牧呈一人倒在这草海里,看风吹叶梢,草长莺飞,看星河灿烂,看孤寂淹没心房。

枯生试探道:【你当真这么喜欢她?】

四周空寂,牧呈难得的好脾气,他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清俊的声音传过来,“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从未有人像万灵那般爱我。”

刀海、雷罚、火山……

那么疼那么疼……

【可你总要分清幻境与现实。】枯生忍不住戳穿真相,他不能让牧呈就这么沉溺下去。

【你在幻境中走的路是昆泽的人生,清禾也是,你跟她都不过是在扮演昆泽和万灵的人生罢了,入戏太深,不是好事。】

牧呈坐起来,整个人都冷的不行,他的半张脸藏在夜色里,摸不清喜怒。

“枯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枯生见他这样,亦是不知如何是好,【我是想让你传承邪神记忆,但不想让你为了清禾去成为邪神,那是不一样的。】

【清禾若是喜欢你倒也罢了,她若是不喜欢你,你在三界根本就没有存活的可能。】

一个死而复生的威胁天下的邪神,这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彼时,除了赤沼幻境里的人会接纳他,还有谁,会允许他的存在呢?

清禾献祭情丝,此生都难动情,牧呈一腔深情只怕要付诸东流。

这死丫头!

牧呈听着他的话良久都没动。

她若是不喜欢?

晦暗的眸光微沉,她若是不喜欢……

那他只能去争去抢,折断她的双翼,将她桎梏在身边,做一朵只能攀附在他心脏之上的娇花了。

枯生不知道牧呈的想法,他若是知道,肯定会觉得牧呈疯了。

牧呈略带病态的将自己抱住,任凭风把他的头发吹乱,青丝飞舞间偶尔被窥见的那一双眸里,带着毁天灭地的执着。

方才的那句没被枯生听清的话是——清禾,我好想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