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红衣的女子坐在枯井旁边，手里拿着一块镜子碎片随意的玩弄。
镜片割破了她的手，鲜血溢出来，可她仿佛没有什么感觉。
枯井的水面倒映出她的容貌，那是一张颇为美丽圣洁的脸，只是被妖纹攀爬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谁能想，这世间竟然还有妖呢。
长剑自她身后带着浓浓杀意而来，她微微转身，腾跃避开。
她垂眸看向那拿着剑的神明，嗤笑出声，眼里满是戏谑之意，“清禾上神啊，这一遭幻境情爱你可悟出了什么呀？”
清禾负剑而立，她看着那半空之中的女子，一朝幻境，狰狞可怖的面貌在她脑海里逐渐重叠，“吾应该唤你秋水还是别的什么？”
那女妖微微一笑，她坐在老树之上，长长的袖袍垂落下来，被风一吹，就仿佛有无数鲜血涌动。
她单手撑着下巴，一双眸子落到枯井水面，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我不叫秋水，我之前做神仙的时候，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山雅。”
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回忆到了什么甜蜜的回忆。
清禾听到这个名字时，眸光微动，山雅上神，是神族最为单纯良善的小神仙了，她集天地灵气而生，又反哺于天地万物。
在她还被封印的那段日子里，也只有山雅一人，曾来到她的身边，为她输送神力，赐福于她。
“山雅。”
清禾轻声念着这两个字，山雅微微仰起头，嗅着这里浓烈的彼岸花香，她看着清禾，好奇问道“你知道我吗？你也是上神，那你应该认识洪荒之祖和盘古大帝啦，还有穆陵、息澜他们，在我消失以后，他们有没有找我呀？”
当年山雅上神下凡行善，却忽然断了音信，大帝曾请示洪荒之祖，却被天云流星奇观所挡，后来，久而久之，也就没了下文。
满堂天神，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找过的。”
这是清禾第一次说谎，但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起码她是找过的。
因为在那些被封印的冷寂的日子里，只有她一人给了她独属于神明的赐福。
山雅清亮的圆眼里骤然充满亮光，她飞身下来，走到清禾身边，抚摸着她的脸。
大红色的烟雾四起，清禾察觉到了什么，眸中满是愕然之意，她抬手抓住了她的手，不可置信地开口道:“你……”
山雅反握住她的手，垂眸粲然一笑，“我的神骨被人挖走了，甚至连我的鲜血和肉体都被那人吃掉了。”
她看着清禾惊讶的样子，鼻头也不自知的微微酸涩，她转身离开，随意的倒在老树根部，无数的彼岸花在她的身上争相开放，血红一片。
她轻声道:“是不是觉得，我可是一个神明啊，怎么会被别人抢走了神仙躯干呢？”
“清禾，我之所以在幻境之中一而再再而三的胁迫你，便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情爱害人，人神尤甚！”
她微微抬手，彼岸花在她的指尖开放，鲜艳地滴血，“我在人间修行，赐福于百姓，一不小心在路边捡了一个文弱书生。他告诉我，他家道中落，投奔在朝为官的舅父，可舅父却觉得他的存在是他彪悍人生的一个污点，于是派人追杀他，我动了恻隐之心，年幼的神明就此走进阿鼻地狱。”
她神情凄然，无数的彼岸花随风摆动，奏响了一曲哀歌，“和他相处的日子里，他温文尔雅，又待我极好，一来二去，日久生情。我本以为自己遇上了良人，满心欢喜回到神族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帝，可刚到南天门，便心生不安，我也不知为何，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男人，那日，竟然放了大帝的鸽子，纵身回到了人间。”
“我推开门，满屋子血腥之气，书生说他被舅父派来的人砍了好几刀，即将命不久矣，把自己给我画的画递给我后就晕过去了。”
山雅的红唇如血，眼尾带泪，她依偎在彼岸花海里，花瓣轻轻抚过她的脊背、肩膀，好像在安慰她，山雅轻轻亲吻它们，柔声道:“没关系，我不伤心了。”
她转头继续道:“为了救他，我偷了司命的簿子，逆天改命，神罚降下的那一刻，疼极了。但是我不后悔，我强撑着去人间找他，幻想我们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一开始他也待我很好，承诺说要娶我为妻，但他好像也知道我是神仙，于是便旁敲侧击问我许多关于官场之上的事情，那时我鬼迷心窍，觉得既然嫁给了他，就要助他，呵——”
说到此处，她忽然自嘲一笑，“后来他平步青云，官至宰相，我却屡遭神罚，两次神召都被我用完了，但也是最后那一次神召燃尽，他哭着抱着我，说成亲吧。”
山雅忽然从树根中起来，微风吹过她一身嫁衣潋滟，她看着清禾轻声道:“你瞧瞧，这是我的嫁衣呢……”
忽然，她眼里流出大块大块的血泪，悲怆开口道:“但他就是在新婚夜，和那群山野道士将我活活剥了皮、剃了骨，甚至连我的血肉他都生生啃噬了！”
“我的神骨被嫁接在了他一个凡人身上，我的神魂被他用极凶之阵法消耗殆尽，若不是那乱葬岗上的一抹彼岸，我——”她痴呆呆地看着清禾，“我就消散了。”
“世间情爱，不过镜花水月，清禾，你可懂我？”她忽然出现在清禾面前，红色的雾气将清禾围住，她抬起清禾的下巴，目露怜悯。
“你没有情丝，幻境一遭，算是我这个神明对你的赐福。”
“莫动贪嗔痴情怨，纵然那男子将心剖给你，也应该随手将其丢掉。”
“神明，不应该有情。”
“我的下场，你可懂？”
此时此刻，山雅的怨气冲天，她极为期待清禾点头，可清禾却是后退两步，和她拉开距离。
“山雅，你的苦难吾已知晓，不管那人如今在神族是何职位，吾必定将其诛杀。”
山雅摇头，“不！你不懂！这不是最重要的。”
山雅又伸手抓住了清禾，她的力道极大，清禾抬眸看她，见她两行血泪汩汩流下。
“清禾，我的意思是，你要杀了和你一同进入幻境的这个男人，他让你动心了，他是你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