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成神，那妖族也可以正大光明的生存在世间。
至于自己，在那个时候，只怕早已化为枯骨黄沙一捧，消弭于天地之间。
自那以后，昆泽修行更加勤勉，几乎是昼夜不分。他夜里偶尔会来看万灵，在她熟睡之时轻抚她脸上的疤痕。
“万灵。”
“你且等等我。”
他看着在梦魇中满头冷汗的女子，下意识俯身将她拥在怀里，微热的体温是极好的避风港，万灵贪恋地朝她靠近，平日里看着清冷的人此刻宛若一只可怜的小兽，昆泽心疼极了。
“万灵，”他拨开她额前碎发，柔声道：“我去替你拿天河水，好不好。”
他这几日，常常可以听到外面那群妖怪的风言风语，他们骂她容貌丑陋，笑她痴心妄想，可她只是淡淡然的在屋内作画。
传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在她的饮食里下药害她，幸好他看见了。
不然……他拥紧了怀中人，他就要失去她了。
片刻温存过后，昆泽为万灵所住的地方布下结界，飞身上天。
而在他走后，有人站在结界面前，嗤笑道：“就这样破烂的结界，也能拦住我？”
万灵是被巨大的疼痛惊醒的，在她睁开眼的瞬间，利器刺来。
“啊！啊啊啊啊”
鲜血喷洒而出，眼眶里的血泪喷涌而出，有人戳瞎了她的眼睛。
她想要护住自己，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被铁链束缚住。
忽然，有人掐住了她的下巴。
“万灵，你说你傻不傻？”
熟悉的女声传来，“秋水？”
“对啊，是我。”秋水看着面前被她戳瞎了的女人，心情非常好。
“这里是哪儿？”密密麻麻的痛意如浪潮一般袭来，秋水掀开了她的面具，她摸着她脸上的伤痕，啧啧道：“真是可怜，这张脸竟然会变成了这副样子。”
“这里是哪儿？嗯，是我的寝宫，我用结界割裂出一个空间，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听到我的寝宫里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你要杀我吗？”万灵哑着嗓子道。
她的脸上满是血污，看起来让人恶心作呕，秋水拿出帕子把自己的手擦了擦，然后把帕子甩到她的脸上，轻声道：“不，让你看清这个世界上男人的丑恶嘴脸罢了。”
“什么意思？”万灵问。
“很简单，我们来赌一把吧，就赌昆泽会不会忘了你，爱上我？”
她轻声笑着，那笑声听起来格外温柔，可落在万灵耳朵里，就是一阵极为恐怖的催命之音。
“秋水，我不和你赌，我不爱他了。”
秋水忽然俯身，掐住她的下巴，“怎么可能呢？你为他不惜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分明就是情根深种不是吗？那日，你若是任凭昆泽就那样魂飞魄散了，我也不会再迫害你，我或许就会放了你了。”
“但是你，竟然把他带走了，还把他救回来了。”
“他这样一个丑陋的恶心的能和我上床的男人，你为什么还要自甘堕落和他在一起！”
“我今日戳瞎你的眼睛，就是想告诉你，识人不清者不如自毁双目！”
万灵听着她的话，忽然笑出了声，“秋水，你是不是被人负过？”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来，这句话一出，可算是实打实的触碰到了秋水的逆鳞。
“你懂什么？我是在救你们。”秋水好像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她浑身都抖起来，忽然转身离开了这里。
蚀骨的寒意钻出来，像是一条蛇攀上万灵的心脏，这里好冷……秋水她到底要做什么？
万灵的手被铁链束缚住，她尝试着催动体内妖丹，却发现毫无用处，十分宁静。
也是，妖丹中的大半数修为都给了昆泽，剩余的妖族传承，她也是催动不了的。
传承，是前任妖皇给昆泽留下的最后一笔财富。
幸好的是，红羽铃铛还在。
一切重归混沌，安静了，太安静了。
她偶尔可以听到秋水寝宫里的声音，有小精怪跌跌撞撞来禀告她说万灵失踪的事情，秋水很是温柔的安抚了精怪，还赐给了她一些丹药，说这件事他已经知晓了。
有猫头鹰精怪前来送补品宽慰她，让她保重身子不要跟昆泽计较的。
还有小精怪来这里听她讲故事的，在面对他们的时候，秋水仿佛真的是一位神女，她的温柔，惠及众生。
每日夜里，秋水都会来看她，说是看她，也不过是说一些凌虐的话，她好像很希望她能承认她的观点是正确的，她甚至要万灵去杀了昆泽。
“杀了昆泽，你就解脱了，就不用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了。”
“我不会杀他的。”
看着万灵如此坚定的拒绝，秋水先是震怒，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个鞭子，狠狠地抽打她。
后来，她只是微微一笑，意味不明的道：“反正他也活不了。”
忽然有一天，万灵听到了昆泽的声音，
“秋水，万灵在哪儿？”
昆泽声音急切，他的长剑指向秋水的脖子。
秋水微微一笑，“被我杀掉了哦。”
“哐当”一声，瓶子里的天河水洒了出来，秋水遗憾道：“真是可惜了。”
忽然，长剑带风的剑鸣声传了过来
万灵看不见，她只能听，她听到了啜泣声和笑声，以及剑锋刺进血肉的声音。
秋水死了？万灵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她身子一轻，铁链松开了。
她倒在角落里，拿出了红羽铃铛。
那天，极地冰渊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妖皇昆泽为了人族孽女斩杀神女，谋害妖皇血脉，被逐出妖籍。
又因为他斩杀了神女，故也被洪荒始祖将下天雷追杀。
妖族乱了……昆泽活不了了。
极地冰渊的结界一度崩溃，魔族趁虚而入，灭了妖族。
昆泽成了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他无处可去。
魑女找到他的时候，他一身血色倒在树下，最后一道天雷即将劈下。
“昆泽。”
魑女为他挡下最后一道天雷，将濒死的他带回了不死神山。
不死神山上，万灵的眼上蒙着一层白纱，她坐在路口，等着魑女。
“回来了。”
魑女把怀里的男人丢在地上，嘲讽道：“吾只会帮你们这一次，这次过后，生死由天。”
“谢谢。”
万灵看着魑女的方向轻声道谢，“不过，还需要魑女照抚他一段时间。”
魑女没有拒绝，她转身离开了这里。
万灵伸手将男子揽入怀中，感受着他冰凉的体温。
“昆泽，最后一次了，只能帮你这一次了。”
她默默催动体内的妖丹，不知不觉流出了血泪，她的泪落在那人冰冷的脸上，“昆泽，对不起，如果我没有遇见你就好了，你就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你本是天神之命格，却被我祸害至此，真是抱歉。”
“如今，我把妖丹还给你，不求你问道上天，只求你平安顺遂。”
妖丹被万灵生生从识海里夺出，连带着她那微薄的带着金色余晖的元神一起送进了昆泽的体内。
妖丹入体的那一刻，万灵的身体逐渐归为虚无。
而昆泽，眨眼之间幻化为神。
金色的光柱通天，耀眼无比。
而魑女前脚才进密室，忽然心神激荡，猛地回头，“神明！”
她飞奔来到昆泽身边，却发现万灵的躯体已经化为虚无，她抬手用神力帮她维系，却被一股更为强大纯正的神力击碎。
“万灵！你！”
她抬眸去看，忽然看见一清冷神袛的模糊影像，小斩天的声音再次重复响起——魑女不由自主的跪地，“上神清禾。”
传说天道孕育了一位神袛，因其力量恐怖无比而被众神忌惮，将其封印在混沌里千年。
想来就是她了。
而那边，昆泽成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