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泽路过冰湖的时候,发现有几朵冰莲开的正好,他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冰湖里的精怪冒出半个头,黄豆大的眼睛看过来看过去,他颤颤巍巍地道:“陛下……这花开的是不是太丑了。”
它实在害怕极了面前俊美的男子,他一身黑衣,青丝飞舞,像是地狱里来的罗刹,下一秒就要来索你的命。
宽大的衣袍被风吹的劈啪作响,仿佛在吟唱着死神的生死簿,让精怪心生惧意。
昆泽看着那精怪冷声道:“开的不好,以后别开了。”
然后就摘了好几朵,面无表情地冷漠离开。
徒留精怪原地一动不动,它茫然地拍拍头,不是说开的不好,怎么还摘了几朵?
奇怪。
昆泽只觉得自己疯了,竟然会想给那个人族女子带朵花回去,他方才站在那里,脑海里全是那女人娇滴滴的哭泣声,
疯了。
到了洞府,昆泽刻意地咳了两声,万灵听见了声音,果然来到洞口。
“你回来了。”她的模样清冷,可性子却是极为温柔,声音也格外好听。
昆泽淡淡嗯了一声,他看着万灵,敛了敛眸,道:“方才见冰湖里的花儿开的正好,那精怪让吾给你带几朵回来。”
他从怀里拿出那冰莲,冰莲足足有三朵,开的正好,莹润娇小,花瓣上笼着一层蓝色的星光。
万灵小心翼翼接过花儿,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她抬眼看向昆泽,“好漂亮的花儿。”
“谢谢你,昆泽。”
昆泽见她温柔的侧脸,撇过头,心道,怎么这么好骗。
傲娇的少年妖皇第一次撒拙劣的谎言,就毫无预兆地成功了。
万灵把花放在一个透明的瓶子里,朝里面放了一些水。
昆泽踏进屋里,一眼就看见了桌上放着的烤肉,他立刻问道:“你为什么没吃肉?”
万灵回头,看着桌子上用叶子包着的肉,眼神微闪,道:“我吃了那些果子,不太饿。”
昆泽冷笑一声,“呵,你莫不是以为这是人肉?”
万灵被戳破心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清冷的眉眼里染上局促。“我……”
“你什么你,不吃就算了,饿死你,尸体刚好被他们分着吃。”
昆泽甩了甩袖袍,像是有些生气,他越看那块肉越生气,腾的一下站起来,拿起那块肉。
“你干什么?”万灵问。
“拿去喂狗。”昆泽径直走了出去,把那块肉就这样随意扔了出去,有寻着味儿来的精怪,一瞅到昆泽,就把头缩了回去。
“要吃就拿走,畏首畏尾,缩手缩脚,像什么样子!”昆泽冷声道。
那精怪一溜烟儿就跑走了。
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万灵走到他身边,洞府外还是晚上,天上飘着雪。
一出洞府门口,彻骨的寒意就扑过来,她慢慢地走到前面那块空地里。
昆泽看见她的动作,转身进入洞府。
既然不要,那就丢掉好了。
捡什么,不隔应吗?
万灵把那块肉捡起来,看着空荡荡的洞府门口叹了口气,又惹他生气了。
不能让他生气,他生气了就没有人帮她了。
外面,真的好冷啊。
不过片刻她的脸就冻红了。
她拿着那块肉进来的时候,昆泽已然到床上去了。
她知道他没睡,她把肉放在桌子上,脱了鞋子,躺在他身边。
她知道那块肉有多来之不易,妖族被迫困居在这极地冰渊里,守着万里的冰山。
妖是嗜血吃肉的,让他们终日守在这万里冰山,和露水吃花蜜简直是要他们的命,可他们还是忍了。
可是如今昆泽却拿了一块肉回来,若不是人肉,那便是他离开结界,去人族想办法弄到的。
这有多危险,她是知道的。
纵然昆泽离化神只有一步,可他在神族和魔族大能的眼里还是很弱,他的妖息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昆泽,谢谢你,”
身边之人没有什么动作,他也不理她,不和她说话。
洞府里没有灯火,但因为牧呈的结界的原因,很暖和,但到后面,忽然又渐渐冷下来。
被褥也在昆泽那一侧,万灵冻的受不了,她坐起来,摇了摇昆泽的手,“昆泽,好冷。”
昆泽没说话,他缓缓睁开眼,道:“冷?”他垂眸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子,也坐起来,又问:“你不喜欢那一块肉?”
万灵看着他凉薄的浅瞳,知道今天这道是过不去了,若是不说只怕他又要记恨她。
“我以为那是人肉,我来冰渊找你的那些日子,遇见许多妖怪,他们都想吃我,但因为我有前任妖皇的妖丹,他们忌惮我,于是便准备和我耗,等我冻得走不动了再扑上来生吃。”
她将理由说出来,那人的视线也只是短暂的停留在她身上片刻。
然后“哦”了一声,屋内渐渐暖和,她知道他消气了。
她去扯被子,可手刚伸过去,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他将她拉进怀里,低声道:“前几天没有留下,今天再试一次。”
万灵轻声道了一句好。
昆泽反手将被子拉过来,将二人盖住。
一室温情,冰莲微微垂头。
小斩天这几天看的都不想再看了,它只觉得奇怪,清禾这种无坚不摧的战神,怎么在幻境变成了这么柔弱的女子,还娇娇媚媚的。
这一段,绝对是清禾的黑历史。
至于牧呈,少年情动,有一些难搞哦。
尤其是,这昆泽虽然面子上冷冷清清的,其实就是个心口不一的傲娇怪物,譬如此刻,他将万灵护在怀里,被子也盖的极为好,硬是不愿意让万灵冻着一点。
自己的胳膊被万灵枕着一晚上,动都不动,不麻吗?
但是,妖皇动情不是一件好事吧,幸好,这二人都不自知情动。
只当这是一场交易。
万灵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的父亲和母亲都在她身边,她们一家人很开心很快乐的生活着。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打破了一切。
爹爹把她捡回来,她却在当天夜里亲手杀了她爹和她娘。
她对那些父老乡亲们说:“万灵就是一个灾星,她克死了她的爹娘,如今又在这村庄里是要害你们啊!”
平日里和善的父老乡亲忽然变了嘴脸,他们咒骂她,将烂菜叶子丢在她的脸上。
他们把她绑起来,要杀死她。
那个女人就在人群里笑。
咒骂声此起彼伏,烈火的灼烧让她几欲昏厥。
她叫秋水,村民们尊敬她,叫她神女。
可她既然是神女,又为什么这么恶毒残暴?
她是那样恶毒,她害死了她的爹娘,却把灾祸都丢到她的身上。
村民们憎恨她,若不是妖丹,她早就被烧死了。
也是妖丹,让她来找昆泽。
“别哭了。”温柔的男声传过来,逐渐抚慰她的悲伤,那人在她额头轻轻吻下。
万灵的眼泪落在昆泽的手上那一瞬间,昆泽就醒了。
他看着怀里的女子抽泣,心里仿佛也被什么割了一道,很疼。
她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臂上,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怜惜的心思。
这般脆弱的人类,到底是吃过什么苦楚?
那个名叫秋水的女人,又对她做过什么?
“别哭了。”
他为她擦去眼泪,怜惜地吻了吻她的眼角。
他是妖怪,不懂人类这些复杂的东西。
但既然她要为他孕育妖皇血脉,那他也应该庇护她。
他忽然想起父皇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妖族最为狡诈,但对伴侣也最为忠贞,你生性暴虐,为父不期待你对谁动心,只盼你能对为你孕育血脉的雌性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