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湖对面是云顶宫阙,云顶宫阙的所在之地,十里桃花争相开放,灼灼其华不染世俗。
扶光跟在清禾身后,道:“此处桃花倒是开的正好,风吹过境,花潮尽散。”
清禾看着这十里桃林,忽然想起天外云间的那些花儿,此处的桃花还是从天外云间摘过去的,没想到竟然开的这般好。
她兀自走着,而身后的扶光却温柔的看着她。
清禾,你这般好,这般尊贵,值得这世间最美的景色。
我曾以为这十里桃花已经是世间少有的美景了,可没想到,你一来这儿,我就看不见桃花了。
一地桃花铺地,清禾踩在上面,她清冷出尘,一身荣光。
“上神。”
扶光喊住她,清禾微微回头,“怎么了?”
“一千年前,晓天大道,我的名字,是上神您取的,我额间的仙印也是您点的。”
扶光的话提醒了清禾,她细细端详着扶光,朦胧的记忆中,恍惚有一人间少年历尽苦楚飞升成仙,更是把晓天大道走出了繁花似锦。
他是神族眼里第一个走出繁花似锦的人,又因为是从人间来的,所以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动静。
她偶然路过,见他心底顿生好感,只是那时并不知晓缘由,于是就凭着那一点微薄的好感赐福于他,更是给他赐了仙号。
“东方有日出,光芒万丈起。
本上神就赐你扶光之名,望你不忘初心,满身荣光,早结神缘。”
她看着面前的温润男子,总算是想起了自己的好感因何而来,小北是第一个走出繁花大道的人,只是自己怕他锋芒太盛故未公诸于众。
后来小北失踪,她的记忆愈发差,便记不清前尘。
只怕是看见扶光,心底恍惚间想起了小北。
扶光见她垂眸思索,上前一步,靠近她道:“上神,你想起我了吗?”
他的眸光热烈真诚,带着一些清禾看不懂的情愫,清禾微微点了点头。
她向来惜才,又因为扶光和小北有些相像,故对扶光也有些照抚怜惜。
“想起来了,扶光仙君,你果然不负本上神希冀,如今仙阶牢固,想来不过万年,定能渡劫化神。”
闻言,扶光有些失落,可他脸上依旧挂着云淡风轻的笑,他道:“若是有朝一日,扶光渡劫化神,还烦请清禾上神为我赐福。”
清禾微微颔首,“自然。”
穿境风带着花香过了两三里,十里桃林已经动了六七成。
一朝风吹花落,清禾偏头去看,而扶光也目光灼灼地看着花海里勾唇浅笑的神女。
花落之时,他的心也动了。
其实,早在千年之前,他就心动不止了。
上神,你若是喜欢君子如玉,我便是潜心修行的君子。
你喜欢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
只望你,有朝一日,窥见我肮脏丑陋的内心后能不嫌弃我。
扶光从腌臜之地爬了上来,因为你,才又穿了这一身白衣,行了这君子盟约。
那边清禾放松赏花,这边牧呈却看见了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回忆。
其实,牧呈虽然作为人族二皇子,身份尊贵,但却在人间没有享到半点皇族的福气。
他有一个娘亲,生完他以后就跑了。
跑到哪里去了,无人知晓。
听宫里的婢女们说,他母亲出现的离奇,是父皇在狩猎的林子里捡到的。
她容貌艳丽,性情温婉,歌舞双绝,父皇封她为月贵妃,仅次皇后的月贵妃。
为此皇后还大闹了一番,父皇顾及夫妻旧情,一声令下,将她关了禁闭。
至于娘亲,父皇对她可谓是宠上天了。
不仅为她遣散后宫除皇后以外的所有的嫔妃,更是在宫中种满了她喜欢的月季。
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她要天上的星星,就花重金托仙君从天上给摘。
她要河底的夜明珠,就亲自下到河底去找。
若是说的重了,她要他的命,只怕他的父皇都会亲手给她递刀。
当时,宫里都说他娘亲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帝王恩宠,锦衣华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就是这样一个所谓的最幸福的女人,却在诞下麟儿第二天不告而别,消失的无影无踪。
父皇大怒,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更是为此大病一场。
可兜兜转转多年,都没有半点消息。
起初,父皇还心存希冀,觉得他们的儿子还在这里,月贵妃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待牧呈也好,吃穿用度也都是极好的,但是到后来,年年复年年,他的耐心也都被消磨殆尽。
如果说月贵妃在的时候,是多么的尊贵无双,幸福殊荣,那她离开后,她的儿子就有多孤寂愁苦。
帝王似乎是把对月贵妃的满腔怨恨都投射到了他的身上,要不是他是三界唯一神袛的命定之人,估计早就被那深宫给吞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毕竟皇后可是恨不得他去死。
皇后一直以为,她的儿子才是最佳的神袛命定之人的人选,于是每每见牧呈都要怨怼一番。
她以为,这是牧呈使了什么阴谋诡计才夺了这神袛命定之人的位子的。
牧呈一路走马观花,他看着那些往事不以为然。
那有什么呢,他都习惯了。
被丢到僻静宫殿,身边没有一个侍卫宫女。
偶尔被人丢个蛇虫鼠蚁和刀剑毒药的,也都是常事。
饿肚子也是常事,但是他从小就聪明,寻了处密道经常跑出去做工混口饭。
至于为什么没被发现,自然是他那个父皇有意无视了。
他看着一处场景忽然停下来,那是四岁的他,四岁的哭唧唧的他因为多吃了一块糕点被皇后罚跪在屋外,他的父皇就坐在屋里,对他不闻不问。
烈日当头,他的脸热的通红。
小伯希被宫女簇拥着走过来,他看见他这样,急忙跑过来,问:“弟弟,你怎么了。”
小牧呈冷冷瞥了他一眼,怎么了,怎么了,还不是你那个娘亲!他心里暗骂道。
小伯希看起来很紧张他,可他却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
“哦,我的天呐,伯希,来人啊,他谋害小皇子!”
皇帝愤怒的声音传过来,还有皇后的惊叫声,宫女们来回跑着,似乎小伯希真的被摔坏了。
小牧呈见此冷笑一声,父皇的影子将他盖住,他听见他冷声道:“果真和你娘一样,是一条不知恩图报的毒蛇!你今日敢推你哥哥,来日是不是就要推朕!”
父皇把他关了起来,还派人严加看守,若不是神族派人来接他考核,只怕他还会被饿死。
也是那一次,伯希翻窗户来找他,向他道歉,他冷笑道:“想要我原谅你啊,那你替我去神族考试我就原谅你。”
他本来是想说着吓吓这个娇气的皇兄,可谁知道他竟然一口答应了。
当然自己,也帮他去魔族参加考核了。
所以两不相欠。
他继续走啊走,看着那些回忆,内心毫无波澜。
或许是经历了骆北修一事,他总觉得自己这样也不算太差。
比起骆北修,那才是好多了。
直到他看见了清禾上神。
那是在鬼笑山居——
他的欲念里竟然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