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将少女拖出水面,又喊来东方叶。
此刻这少女哪里还是恐怖难缠的笼主?这分明是救世主!
东方叶也激动的不行。
俩人一起将少女唤醒,确认了对方确实是苏青阳之后,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二十年她去哪了?
寻常笼主,生出执念笼是因为执念太深。
而将别人困在执念之中,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本能的求救行为。
就像溺水的人,会本能的抓住一切可以帮自己飘起来的存在,被困火场的人,也会倾其所有请消防员来救自己。
哪怕这个行为,可能会连累前来救助的人一起陷入绝境。
但不可否认,引其他人入执念笼的行为本身,就是笼主希望有人能帮他冲破执念,获得解脱。
对于爷爷来说,进入执念笼不可怕。
他身为阴差,职责就是要带需要引渡的亡魂前往阴司。
就跟消防员不会因为怕火,就不敢入火场,拯救被困在里面的人一样。
执念笼的危险,同样也是他执行任务的一部分。
但这个苏青阳的行为,就等于被困火场的人,好不容易盼来了消防员,却不急于获救。
而是在火场里跟消防员玩起了捉迷藏。
这样的笼主,
任谁看了都觉得她疯的彻底。
然而苏青阳的情绪,比爷爷之前见过的任何笼主都更稳定。
她对生前的记忆和自己的死因都十分了解,甚至她能精准的说出自己执念所在,以及自己身处的世界,是源自她执念而生的执念笼。
“能清楚知道执念笼的存在,还知道她就是笼主!?”
即便我一直忍耐想搭话的冲动,此刻也难掩震惊,问道。
知道自己是笼主这件事,外行人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厉害的。
但对于内行人来说,这就相当于一种悖论!
鬼物被困是源自执念,执念太深而无法介怀,因此生出执念笼。
笼中鬼会被困在过去的执念中,认为那就是真实的存在。
一旦鬼可以跳出执念中的世界,清晰的认识到那些都是假象,不过是因为思绪,诞生的虚无的空间,那么执念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执念笼会瞬间消散。
那种感觉类似于处在梦境中的人,忽然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惨剧,不过是一场梦。
梦里的所有都是假的。
那么梦里的一切,自然也就不那么重要了,这是梦中人即将苏醒的征兆。
也类似于神经病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神经病,自己需要医生给自
己治疗。
那么这位神经病患者,大概率快康复了。
一般能意识到这种问题的人,都处于脱离困境的边缘。
我几乎迫不及待的问:“那她的执念是什么?为什么之前的二十年,她从来都没出现呢?”
爷爷说,她的执念与寻常的鬼不大一样。
她想与大地融为一体,化成红土的一部分。
我:“?”
这个执念确实有点不同寻常。
竟然还有人想做一捧土的?
爷爷看出我的惊讶,说:“她想让红土的世界永远风和日丽,云淡风轻。
她喜欢阳光洒在红土沙粒上的感觉,就仿佛家人的手,拂过她的脸颊和发丝。
那是她最眷恋的感觉,也是她的执念所在。”
“嘶……这个愿望,听着怎么有点熟悉呢?”
我凝神思索。
很快,姜央提起她的愿望时,那略带疯癫的神情浮现在我眼前。
姜央也是那种近乎灼热的丧。
给人感觉十分偏执,对亲情有种近乎病态的追求。
苏青阳想变成一捧土,感受家人抚摸她脸庞的愿望,怎么跟壤下姜央的癫狂有异曲同工之感?!
我心潮变的澎湃起来,隐约感觉这个苏青阳与姜央之间,或许存在某种超出祖奶奶和教徒以外的
关系!
不然这么奇葩的脑回路,都能撞上?!
爷爷在我的思绪中,继续讲述着。
也正是因为苏青阳的执念过于奇葩,因此在爷爷他们入笼之前,她的执念实际上已经被她自己实现了大半。
心愿达成,自然就没有需要别人帮忙的空间了。
这就是她消失二十年的原因。
要不是遇上东方叶和爷爷这二位奇人,她或许能消失一万年。
我被爷爷的自称勾起了兴趣:“奇人?”
爷爷呵呵笑道:“不奇怪吗?我跟东方叶那老家伙,一个专门挖渠,偏要在平地上造出一座湖,一个热衷酿酒,不小心还酿造出永生之酒。”
因为湖水,原本在土壤中安心做红土的苏青阳被和成一团泥。
她向往的清风明月都被冰冷的雨水挡住了。
而原本清净的世界,也随着爷爷天天花样作死,变得热闹起来。
苏青阳本来不想搭理这两个闯入者。
毕竟在执念的世界中,这两个人就是短暂闯入的过客,只要过上大几十年,撑死几百年,她的笼内又回重新恢复平静。
对于苏青阳来说,阴差的寿数不过百余年,在亘古不变的红土面前,爷爷和东方叶的存在就是悠长岁月中的一个小插
曲。
没事看着爷爷花样作死还挺有意思的。
但爷爷酿造的蘑菇酒,硬生生将两个过客变成了‘常驻客’。
如果她再不现身,依然任由两个阴差为所欲为,那她所追求的‘清净世界,风月相伴’,就会彻底沦为喧嚣的水泥厂!
她难道要永远当一滩湿漉漉的烂泥?
于是,她憋不住了,在湖底显出真身。
我听到这不禁暗暗咂舌:合着爷爷年轻的时候那么招人烦?
所以他们后来能出笼,全是拜俩人不招人待见,被笼主给撵出来的?
这这这、、
倒也不失为一种解笼的新思路啊!
我赞叹的对爷爷伸出大拇指,道:“还得是爷爷,这执念笼解的,如此清新脱俗!”
“少拍马屁,如今爷爷可买不到大白兔奶糖给你吃了。”爷爷笑骂。
我嘻嘻一笑,随着聊天的深入,曾经那个亲密无间的爷爷仿佛又站在我面前。
原来真正的亲人,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疏远的。
即便我们之间隔了十年的距离,但爷爷还是爷爷,就如同我们昨天刚见过面一样。
我不觉沾上点撒娇的语气,问爷爷:“不过爷爷,那个苏青阳,既然这么重视亲情,去投胎转世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