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病症不算少见,现代称之为糖尿病,中医里称之为消渴症。不过糖尿病属于消渴症的一部分。
消渴症,原因是燥热伤阴,胃中津液不足,肺受燔灼,肾不纳气,而症见多渴善饥,皮毛不泽,消瘦乏力,小便频数……
而长公主的消渴症如今的状态还好,经手的那位太医有一些本事,没有让长公主的消渴症继续恶化,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
不会根治,但也不会变得更糟糕。
同时,长公主年岁大了,身上还有一些别的毛病,可能这也是太医院那边不好下猛药的原因。
到底年纪大了,大夫也是束手束脚。
也可能是太医院那边觉得,长公主如今这样的年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寿数,与其费心治疗还不如维持平衡,不出大错就是功。
沈半夏曾经听说过一种说法,说是古代宫廷里,给皇室看诊的大夫们大多数时候都“糊弄”,有事没事太平方,就怕要是下了猛药,不小心出了事,人头就没了。
不出错,就行了。
沈半夏是不喜欢这样的,治病就治病,只要能治好病,别说是猛药,以毒攻毒的手法她都会用,暂时的痛苦算什么?
就比如她给白嘉馨治疗的时候,她用的就不算是什么温和手段,但白嘉馨跟德熙帝不也没说什么?
但她不喜欢归不喜欢,也不会因为这个就鄙视他们,这是人家的生存之道。
不过长公主这事……
沈半夏有些迟疑。
长公主见她神色微妙,垂眼看了眼她手里的方子,笑着问道:“怎么了?”
沈半夏犹豫地便是要不要实话实说。
她不清楚长公主知不知道太医院那边的“糊弄”,要说糊弄也不全是糊弄,这位太医也是认真给长公主治疗的,只不过是太过温和了。
但要说这样能治好长公主……
难。
如果长公主年岁再年轻一些,身体机能更好一些,谨遵医嘱,这样慢吞吞治疗的法子可能有治好的那一日。
但那样的话,人家也不用这么温和,稍稍重一些,可能长公主也轮不到她来看了。
沈半夏之前与太医院里的那些个太医们接触过几回,她跟人家没仇,这时候反倒是不好说了。
倒是长公主,见她迟迟不开口,似乎是猜到了什么,笑着说道:“可是脉案上有什么问题?陈太医开的方子太温和了?”
沈半夏微微一愣,抬眼对上长公主慈和的视线,抿了抿唇,问道:“您知道?”
长公主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太医院里的人,素来都奉行中庸之道,便是你不说,我也能看得出来。”
沈半夏有些讪讪:“那……”
长公主好奇问道:“我看你面色为难,似乎对这方子也有些不赞同,可是你有什么法子能治好我?”
沈半夏:……
啊。
这……
该不该说呢?
太医院那边的人顾虑重重,她顾虑就要少一些。
别的不说,有她看顾,长公主这病要治好还是不难的。
迟疑片刻,沈半夏还是轻轻点头:“是。”
长公主闻言,似乎来了些兴趣,“哦?”.
见她似乎还有些犹豫,长公主思索片刻,笑着说道:“我知道太医院那边的顾虑,即便我跟他们说尽管开方子,他们也是不敢的。不过我看你似乎是有想法,不如这样,我把这件事交给你,不论成不成,诊金都给你,我也会先跟陛下那边通个气,你觉得如何?”
沈半夏:“您这病,我有九成把握,倒是不担心到时候会被陛下怪罪。只是,我如今不方便经常出门,可要是给您治疗的话……”
长公主明白了,想了想,说道:“介意我去你们那庄子上住一段时日么?”
沈半夏眨眨眼。
一刻钟后。
长青收到底下人报上来的消息,表情一时变得十分微妙。
但他也不能耽搁时间,连忙回身敲了敲书房门,得到里面人应允之后进去,低声道:“公子,少夫人派人回来送信,让您在庄子上安排出合适的院子,说是……说是……”
严鸣抬眼看他:“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长青咽了咽口水,闭了闭眼,一口气把接下来的话全说了出来:“少夫人说,常熙长公主要在咱们这儿住上一段时日,调养身体!”
严鸣:“……”
长青:“……”
过了会儿,严鸣放下手里的书册,两指捏了捏眉心:“还说了什么?”
长青:“……没了。”
严鸣:“……”
须臾,长青磕磕绊绊地问:“公子,咱们、咱们是不是得把一些人转移出去?”
严鸣撩起眼皮,冷飕飕睨他一眼:“你说呢?”
过了会儿,严鸣起身,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垂眸片刻,啧了一声,说道:“还真是……出个门竟然把这么一尊菩萨拐回来了。”
长青:“……那咱们怎么办?”
严鸣:“把不该在的人转移到另一处去,那位应该不至于今日就过来,至少得明日了。另外让人把西边最大的院子收拾出来,仔细检查,别弄出什么超出规制的东西,引起那位的注意了。”
长青:“是。”
严鸣思索片刻,又道:“准备一下,要是那位真过来住了,要是消息没传开就罢了,若是传开了,注意一下风向,别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出来。”
长青:“是。”
严鸣现在也看不下书了,单手将书合拢,随意搁置在书桌一脚,慢条斯理往外走:“庄子上的事你看着点。”
长青:“公子您要出去?”
严鸣:“嗯,我去接你们家夫人,免得她又拐回乱七八糟的人。”
长青:“……”
这乱七八糟的人,不会说的是那位常熙长公主吧?
话说,那位殿下,不会真的要过来住吧?
他们可是在守孝哎,皇室不是最忌讳这些么?她竟然一点不介意?
还有,少夫人说是给长公主调养身体,长公主……身体怎么了?
长青脑海里几个念头轮番闪过,最后自己给自己轻轻一个耳光:“哎,别乱想了,还是快点收拾这烂摊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