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宋碧玉利用张姨娘背刺了嫡姐,过去这么多年,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张姨娘也背刺了她。
如果严芷心没中毒,会怎么样?
宋碧玉想,或许自己不会为了女儿的病而心焦力瘁,错过了对儿子的关注,让他一不小心犯下大错。
又或许,她不会被严咲的话动摇,至少两个孩子,能保下一个。
可笑的是,即便如此,宋碧玉心里也清楚,自己对严咲永远比对严芷心更加看重。
宋碧玉踉跄起身,扑到栅栏边,双手死死抓住栅栏,恶狠狠地看着严鸣:“是你做的。”
严鸣轻轻摇头,“姨母对我百般防备,若是我真在二弟与妹妹身边放了人,姨母当真会一点也察觉不到?”
这是回答宋碧玉刚刚的问题,也是回答她之前对严鸣的质疑。
严咲与严芷心是宋碧玉的心肝肉。
要是那些人真有什么异常,宋碧玉不可能发现不了。
而严鸣既然没在严芷心身边放人,即便要对严芷心动手,那毒也得有个接触过程,他怎么下毒?
严鸣看着宋碧玉,神色悲悯:“姨母难道不记得了,当年张姨娘之所以会小产,跟我那好妹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您,在事发之后,只是给了张姨娘一个姨娘的位置,对严芷心可是一点责怪都没有。”
宋碧玉:“……不可能,她……”
她想说,张姨娘这么多年,对自己一直恭恭敬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是一条忠心的狗。
可是……真的不可能吗?
当初能对自己的主子下手,如今反过来报复害死自己孩子的人,难道还会下不了手?
可张姨娘手里的毒是从哪里得来的?那么悄无声息,不可能是普通人能随随便便弄到的……
宋碧玉刚想问,转瞬想起来什么,面色一变。
张姨娘作为一个丫鬟升上来的姨娘,本身背景不会好到哪里去,平时大多时间都只能在后院待着,能接触到外界的机会,全是她安排的。
而她能接触到有关毒药的机会,也是……也是她给的。
因为宋碧玉对付后院那些人,不想直接动手,便会示意张姨娘去做。
甚至为了防止事发后被严文秉查出来什么,宋碧玉连毒药都只是私底下让人帮着张姨娘牵线认识一些三教九流,她从不会让身边的人直接接触这些人。
这样一来,即便翻车了,严文秉查起来,也只会查到张姨娘身上。
而她,依旧可以做她干干净净的严家主母。
可没想到,这反而给了张姨娘背叛的机会。
宋碧玉跌坐在地,一时恍惚。
若这么算的话,岂不是、岂不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如果严芷心身体没垮,她或许也不会有那么极端的想法,那么干脆利落,一把火烧死自己和严咲。
宋碧玉喃喃:“不可能,你在骗我,不可能是……”..
她不想相信严鸣的话,这只会让她更加痛苦,甚至产生一种这些事都是报应的想法。
她不信。
但理智却在告诉她,严鸣没有说谎。
严鸣静静看着她坐在脏乱的地上,仿佛最后的精气神都被抽干净了一般,颓丧、痛苦、绝望。
严鸣只是静静看着。
他脸上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也没有虚伪的惋惜,就连刚刚露出的几分悲悯也尽数收敛,神色平静地看着宋碧玉。
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即便,他们之间,无论如何都不算陌生。
片刻后,牢头过了提醒了一声,“严公子,时间差不多了。”
严鸣这才微微颔首,对宋碧玉说了一句:“姨母,你说,这是不是都是报应?”
天道好轮回,谁也别想饶过谁。
落下这一句之后,严鸣便转身离开,即便之后宋碧玉在他身后又开始喊他名字,让他把其他事也说清楚,他也未曾回头。
已经够了。
他确实是个冷漠的人,即便知道宋碧玉是仇人,对她也没多少恨意。
爱意?
那更没有。
过去那么多年,他也只是想看看,宋碧玉在自己面前,还能上演什么样的戏码,能不能给自己无趣灰暗的生活里增添一些色彩,纯粹就是留着看个乐子罢了。
他不恨宋碧玉,却也没打算放过宋碧玉。
只不过,是没到时候罢了。
就连严鸣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在自己面前蹦跶那么久的人,原来这么……弱。
他才刚起了个头,大戏还未开场,主角就直接要下场了。
这之中确实有严鸣动的手脚,但严鸣并没有亲自动手,不过是把一些人自己本就有的阴暗心思引出来罢了。
说白了,严鸣顶多就是算计了一把人心,而最终事情的走向,却是由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那与他有关系吗?
他做了什么吗?
心中有恶,迟早便会做出恶事,他不过是帮忙推了一把罢了。
严鸣来见宋碧玉,一方面是出于“人道主义”,把一些宋碧玉还未察觉到的真相告诉她,另一方面,也是出于一片孝心。
他与生母,没有相处过,真要说有多深厚的感情,也实在有些虚假了。
但那到底是他生母。
严鸣想,他那个母亲,应该会很乐意听到他与她说说仇人如今的境遇,和她承受的痛苦吧?
回师府的路上,严鸣就收到严家那边传来的消息,张姨娘自缢了。
因着严府最近也是一片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张姨娘的动向,等到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凉了。
严家那边的管家派人过来,一则是张姨娘明面上与严鸣还是有一点关系的,如今人好端端的突然自缢了,不管是不是追着严文秉这个老爷殉情吧,总得通知一下他。
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严鸣要不要接手严府的事。
说实话,如今的严府,上上下下其实都想严鸣回去。
严鸣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
按规矩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用特意来询问他。
严家的人恹恹离开,长青便顺口提了提严家如今剩下几个人的境遇,这才让严鸣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几个弟弟妹妹。
也就有了与沈半夏的一番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