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晚还在合计怎么把此事告诉帝谌,没想到他竟是先一步察觉了?
她疑惑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帝谌轻轻放开她,郑重道:“刚才有一瞬,我的确听到你在说话。”
“不过声音很微弱,朦朦胧胧传出来,听的并不真切,你”
不等帝谌问出来,易晚叹了一声,主动说起了心声的事:“早在易市遇到九头蛇导致昏厥后,我心中就多了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一直告诉我,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心上人,而我不过恰好跟你的心上人长着同一张脸。”
“但凡我稍微心动,她就会跳出来阻止,尤其是那些属于我的记忆回来后,她如疯了一般胡言乱语。”
说到这,易晚深吸一口气,带着歉意道:“刚才我说的没错,的确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怀疑”
“别这么说。”帝谌柔声打断,道:“记忆回来之前,你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一直被困在永安阁,活下来已属不易。”
“除了林中月母子的蛇蝎狠毒,易峰的无情之外,你从未见识妖魔鬼怪,分辨不了很正常。”
帝谌温柔的抚上她的脸颊,叹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都交给我。”
易晚知道他要做什么,顺着他的力道缓缓闭上眼。
帝谌探查着她的魂体,终于发现了不对她魂魄中,被人放入了噬魂引!
难怪她会听到那奇怪的声音,难怪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算计里!
了然的同时,帝谌心中是制不住的后怕。
好在今日误打误撞,让易晚的魂魄融合,从而记起了所有事。
再迟一阵子,等噬魂引彻底生效,易晚所有的记忆都会一点点被剥夺,直到成为行尸走肉。
而且,她不会死不会老,只会听从下引之人的命令!
九头蛇还真是狠啊,竟然用这法子,妄图让他们二人离心反目!
许久不见动静,易晚赶紧睁开眼:“有问题吗?”
帝谌并未打算瞒着她:“噬魂引,只怕就是易市那次进入你体内的。”
“那是什么?”易晚没听说过,疑惑道:“噬魂,是将我的魂魄吞噬,从而杀了我?”
“不会。”帝谌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你不会死,只会沦为别人手中的傀儡。”
易晚心下一寒,瞬间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是什么:“九头蛇想让我和你自相残杀?”
帝谌点头,又摇头:“目的如此,九头蛇的本事虽然在千年间长了不少,可它无法做到这点。”
“它只怕也是听命于人,是幕后的人再搞鬼!”
易晚看着帝谌,脑中闪过刚回来的记忆:“九头蛇只听墨夷的话,我的魂魄离开,也就意味着封印松动。”
“它身后的人只能是墨夷,难道墨夷早就出来了?”
帝谌摇头,看着她苦笑:“千年前你再度和他一起封印,我重新起了阵,一旦封印松动,我这边会感应到。”
“直到目前为止没有一点儿消息传来,更奇怪的是九头蛇这等大妖,所到之处毫无妖气。”
“这一点,也不是墨夷能办到的。”
易晚福至心灵,骤然想到易峰和易长赫的可疑之处。
她只觉得后背爬出一层冷汗,和从前大事降临前一样,那看不见的人蛰伏在暗处,谋划一切!
“不是墨夷,没有妖气。”易晚说出了心中疑惑:“难道不是妖魔鬼怪,亦是正道之人?”
帝谌轻轻嗯了一声:“早在追寻不到九头蛇的气息后,我就有此猜想。”
在易市时,他和九头蛇交手过。
九头蛇功力再高,也越不过他的本事,受伤而逃。
再发现九头蛇时,它竟然已经有了易晚的魂魄在手,还能隐匿踪迹,显然期间发生了什么。
本来他要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奈何易晚回到了望鹤门。
望鹤门的林中月几人,照样和蛇妖扯上关系,他留下帮易晚,也顺带暗查。
不过,九头蛇似乎销声匿迹,一直不曾露面,望鹤门的线索也戛然而止。
如今只能看易峰和易长赫身上,能不能找到别的口子突破。
“可,说不过去啊!”易晚有前两世的记忆,总觉得说不通:“我死后,你知道墨夷还会重现,所以才引导修士修行。”
“按理说,整个大陆你才是最厉害的王者,还有谁能比你厉害?”
帝谌抬头,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向缀满繁星的夜空:“别忘了,我仅仅是人间第一个渡劫飞升之身。”
“那昆仑之上,还有真的神祗。”
易晚震惊之余,恍然道:“你怀疑,出现了和墨夷一样的堕神,只是尚未魔化?”
帝谌和她双手交叠,缓缓点头:“正是如此,要想知道最终结果,得找机会去昆仑。”
“你魂魄虽然融合,但却被噬魂引牵制,暂时无法重塑姮晚肉身。”
“得等噬魂引没了,才有去昆仑探寻的能力。”
易晚一顿,苦笑着问道:“噬魂引,我作为医者从未听说过,要如何才能解开?”
“三滴水。”帝谌神色凝重:“挚爱人的眼泪,至亲人的心头血,还有忘川河中央的溺水。”
“第一个已经有了,至于二和三”
他没有接着往下说。
易晚看着他,平静的接过话:“我娘早就死了,她化作我师父护着我重生,最后魂飞魄散。”
“所以这噬魂引对我而言,无解!”
“倒也未必。”帝谌眯着眼,轻声分析:“姮姬宗主的确没了,可你现在的肉身是易晚。”
“在重塑之前,你的血亲是云氏和易峰,还有云家的人。”
易晚不免想到望鹤门的事:“白云城云氏的人去望鹤门,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我娘已经死了,还哪有至亲,难道指望易峰那个半妖的活死人?”
“云氏没了,还有云氏父母。”帝谌握紧她的手,安抚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噬魂引彻底发作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们去白云城了。”
易晚刚找回记忆和身份,又得知这等阻碍,她不免有些灰心:“怎么好似我这一路全是荆棘?”
荆棘二字,让帝谌想到了小团子的话。
他牵着她的手护着她起身,道:“踏过荆棘便是曙光。”
“再说,你还有我和小团子,千年来多少障碍都克服重聚,难道还怕这一点的威胁?”
易晚就着她的力道起身,自嘲道:“我只是感慨,不论是姮晚,是云晚意,还是现在的易晚。”
“我如同历劫一样,跨过一难等来的不是曙光,而是下一难,一个接着一个,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我唯一的慰藉,便是第一世有帝谌,第二世有常景棣,这一次除了你多了个小团子。”
说起小家伙,帝谌斟酌着说辞,试探道:“你重塑肉身后,即将临盆的孩子骤然消失。”
“他,去哪儿了?”
那个孩子没能生下来,云晚意回归姮晚的半神之躯,心下连悲伤都来不及,就和墨夷同归于尽了。
记忆完全恢复,易晚刻意避开了那些画面。
她不敢去想尚未出生的孩子,究竟会在哪儿。
被帝谌提及,易晚眼底闪过痛楚,抚上平坦的小腹,悲声道:“我也不知道。”
帝谌知道她伤心,但要弄清楚小团子的身份,不得不问清楚。
只不过易晚刚有记忆,若是她现在不想提及,也在情理中。
他将易晚环在怀中,柔声道:“提及他,你必然会难受伤心,我也难过,并没有要逼你去想那些残忍的画面。”
“你若是抵触,我们就不继续这个话题了。”
易晚本就聪慧,况且现在的她体内有三人的经历。
姮晚云晚意加上易晚,她不再单纯是脆弱的永安阁小姑娘了。
易晚抬眸,再和他相对时,已经不再和之前一样胆怯:“那些苦难都过去了,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是。”
“再说你照顾我所有的情绪,断不会无缘无故让我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
帝谌没想到她竟是如此清醒。
在弄清楚之前,他不想告诉易晚,万一小家伙不是他们的孩子,不是白白让她欣喜一场?
想到这,帝谌只是握紧了她的手:“我想知道当是在阵眼处,你为何忽然蜕变。”
易晚靠在帝谌身上,脑海中想起那些个痛楚的画面,忍着心疼道:“是帝辕宗主帮了我。”
“他跟随墨夷多年,一直在暗中护着我一并封入阵眼的魂魄。”
“要不是他暗中相助,我不一定能在那紧要的节骨眼蜕变重塑,可惜帝辕宗主他”
帝谌垂着眼眸,心下是惊涛骇浪。
帝辕是他父亲,眼瞧着他和姮晚长大,在帝辕眼中,姮晚和他的女儿无异。
虽然墨夷降临世间,打断了帝谌和姮晚的成婚计划,帝辕早就将姮晚当做自家人了。
他知道那时候的云晚意怀着帝谌的孩子,是他们帝家的血脉,帝辕怎么会让尚未面世的孙子消失?
越想,帝谌越发觉得自己靠近了真相。
易晚已经察觉他的不对劲,在沉默中再度问道:“帝谌,你到底要问什么,那孩子难道还活着?!”
帝谌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疑惑和问题压下,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但事实或许真的如此,那孩子极有可能是年年。”
“小团子?”易晚瞪大眼:“这,这怎么可能呢,若那孩子活下来,现在至少千岁了!”
帝谌苦笑着摇头:“还记得你记忆没回来时,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小团子的身世?”易晚一下就猜到了:“你说大战后一切归于平静,你心灰意冷守在阵眼山顶。”
“不知道过去多久,几近废了时小团子捡到了你?”
帝谌嗯了一声:“也是我迟钝,那个地方是墨夷的地盘,怎么会出现不大点的孩子呢?”
“事后我问过他,他说不清自己的出身,在遇到我之前没有任何记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和我相遇不久后,就陷入了沉睡,现在看来多半是母体不足所致。”
“况且那孩子天赋异常,自小就能和鸟兽虫蚁对话,你忘了吗,曾经你也会!”
易晚神色中的悲悯,顿时变得复杂。
自从遇到小团子开始,小家伙对她的喜欢就毫不掩饰。
小团子不是没说过,看到易晚就觉得亲切,总觉得前世见过一样。
那种莫名的熟悉,吸引着小团子想要靠近易晚,想要一直和她在一起!
不知什么时候,易晚眼眶中已凝结了泪珠,她迫不及待起身想去看小团子。
“暂时别去!”帝谌叫住她,道:“你们母子尚且未相认,你我都不能肯定他的身份。”
“万一是空欢喜,不仅你失望,孩子也会失望!”
易晚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早就泪流满面:“怎么才能确定?”
“如今我不是姮晚,也不是云晚意,和他血脉不同!”
帝谌看了眼易晚的神色,安抚道:“其实我早就有猜想,后来还专门去了一趟阵眼求证。”
“你且安心,我还有办法验证他的身份。”
也是这时,易晚反应过来:“我不能,还有你,一旦你们二人父子相连,也就足以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