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秦长青一事,气氛更显凝重。
林啸山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易晚,重新说起刚才的话题:“我和易门主的事纯粹是误会一场。”
“林中月头脑糊涂做错了事,我这当爹的难辞其咎,但我从未参与其中,不能被没头没脑的污蔑。”
他说话间转向易峰:“你拿不出我指使林中月的证据,我也不追究你的攀咬。”
“我女儿没了,还有雅兰和长赫,血亲终究是逃不掉,以后还要相处,没必要闹个你死我活,如何?”
刚才林啸山就提出算了,易峰尚在思考,被小团子的小声打断。
这会儿再提,易峰越发觉得好笑:“我不同意,因为你的指使,我十几年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最严重的时期连嘴都张不开,受尽屈辱和委屈,不能就这么算了!”
“所有证词乃林中月临死前所言,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不会说谎!”
林啸山的提议只是试探性的。
易峰大张旗鼓将所有宗门的人召来望鹤门,他猜到轻易不会善了。
林啸山挑眉问道:“林中月死无对证,你说她亲口指证,我也能说你攀咬栽赃。”
“易门主,这件事几乎是死局,你把各位道友召过来,总不能遛耍大家。”
易峰深吸一口气,忽略林啸山无意识的挑衅,转向宋叔:“把丽桃带来。”
丽桃从昨晚开始,一直和郑福生一起守着林中月。
她不敢合眼,闭上就能看到黑暗中浑身是血的主子!
随着时间流逝,丽桃也在林中月尸身逐渐发臭中,失去理智。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她出恭回来,郑福生恰好离开,独留她一个人面对,竟变的疯疯癫癫。
林老夫人刚才见过丽桃,一问三不知,满口胡言乱语。
听到易峰的吩咐,她沉声道:“丽桃已经疯了,叫她来有什么用呢?”
“丽桃装疯卖傻而已。”易峰胸有成竹,冷哼道:“她瞒得过别人,瞒不住我。”
“怎么会?”林如月神色难看:“我和娘亲眼见到,她疯魔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那样子明显是被妹妹的惨状刺激,怎么会是装的呢?”
易峰似笑非笑,道:“你们逍遥宗的人个顶个都是伪装大师,林中月假装爱我,假装接受我和先夫人的女儿,假装大度。”
“实际呢,她害得我瘫痪,生命垂危,又害得我女儿差点万劫不复,还有你们的父亲,哼。”
“有不虚伪的主子,必然有跟随其后的下人。”
林如月因为秦长青的事憋着一口怒意,眼下被这般指桑骂槐,再也忍不住,刺道:“易峰,你少血口喷人。”
“我们逍遥宗够忍让你了,你这副鬼样子,要不是我妹妹,望鹤门早就覆灭了!”
“哼,我这副鬼样子拜谁所赐?”易峰冷冷转向林啸山:“林宗主,你还没解释灭魂丹一事呢。”
“只有宗主能接触到的禁丹,为何会出现在我体内?”
林啸山看似无奈的叹道:“我说过,今日之前,我连灭魂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我怎么会用灭魂丹害你,你还是仔细想想,最近是不是有别人给你吃过不该吃的东西。”.c0
易峰知道林啸山全是狡辩之言,可他还真的想了想。
除了林中月给他的丹药之外,他似乎只吃过易晚给的莫名丹药!
易峰骤然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易晚。
别人接触不到灭魂丹,她背后可有老祖宗和小祖宗。
易晚察觉到易峰的视线,冷嗤道:“被人说两句就开始动摇,难怪林中月能在不知不觉中,害你十来年。”
易峰面上有些挂不住,他冷声道:“我什么都没说。”
恰好此时,宋叔带着丽桃来了。
丽桃浑身臭味,依旧是林老夫人几人看到的那样,疯疯癫癫,完全失了神智的模样。
她一进门,就熏得大家纷纷捂住口鼻。
“太臭了,天哪,我要窒息了!”
“是啊,瞧她身上黏黏糊糊,那是什么玩意儿?”
“尸水和腐烂后的黏液。”有明眼人认出来了,忍不住干呕道:“这也太恶心了,为何不收拾一下再来?”
易峰也觉得臭不可闻,他带着不悦看向宋叔。
宋叔为难的解释道:“门主,各位宗主长老,实在不是我不清理,而是她行迹无状,不肯听话啊。”
林老夫人捂着口鼻,忍着恶心呵斥道:“我说什么来着,人吓疯了,易峰,你叫一个疯子来能做什么?”
易峰没搭理林老夫人的叫嚣。
他蹙着眉转向丽桃:“林中月死了,你为了自保装疯,本也不算什么。”
“不过我这人呢锱铢必较,逍遥宗害我这般,我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你乖乖说出知道的事,我可以当着众人保证放你一条生路,允你继续在望鹤门呆着。”
“但,你若冥顽不灵,继续装疯卖傻企图逃避,我会用残忍十倍的方式对你。”
林老夫人当即呸了一声:“易峰,你好歹还是望鹤门的门主,这般威胁我女儿留下来的人,算怎么回事?”
易峰瞥了她一眼,并未回答。
丽桃身子微微发颤,却还是那副疯癫的样子,看着大家哈哈大笑:“夫人,夫人死啦。”
“被人杀啦,像个风筝一样呢,飞咯~~”刚说完,丽桃的笑意骤然消失,神秘兮兮的嘘了一声:“有鬼,别说话。”
“啊!有鬼啊,吃人啦,快走,都走!”
“快走啊,鬼来杀人啦!”
丽桃说着,从宋叔手中挣扎着想要往外跑。新
力道之大,宋叔几乎按不住了。
忽然,易峰的手狠狠落在桌上,厉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宋叔,既然她不肯配合,剁了她的手脚。”
“就从她的手开始,看她能坚持多久,别忘了,用我吃过的丹药给她吊着命。”
林老夫人脸色大变,呵斥道:“易峰,你如此残酷,真是枉生为人!”
厅内众人也纷纷开口:
“这也太残忍了吧?”
“活刑啊,啧啧,还是对女子,易门主做事未免太过狠辣。”
“这是林中月留下的唯一仆人吧,唉,太惨了。”
“人都疯了,看上去的确不是装的,易门主,要不算了吧。”
“就算受刑开口,也有屈打成招之嫌啊。”
“……”
易峰岿然不动,甚至转头看向众人:“大家能同情为虎作伥的婢子,为何不能同情我?”
“十几年前,我差一丁点就能突破渡劫了,却被贼人下毒暗害,这十几年来过的什么日子,各位道友也清楚。”
“我只想确认真相要个公道,想让坏人伏诛,我何错之有?”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是啊,当年易峰新星崛起,仿佛初升的太阳,前程无可限量。
要不是突破失败,他只怕成为最年轻的渡劫境高手,带领望鹤门成为仅次于灵仙宗的大宗!
再看现在,他狼狈的坐在轮椅上,明明年纪还不算大,却已如油尽灯枯的老者,憔悴狼狈。
唉!
渐渐的,那些声音平息了。
宋叔已经抓住了丽桃的手,锋利的刀高高举起。
厅内的妇人,有些不忍心看,早就别过头捂住耳朵。
刀落下之际,丽桃忽然大叫一声:“不要,不要!”
“不疯了?”易峰冷冷一笑,尽在掌握。
丽桃瑟瑟发抖,鼻涕和眼泪混合成一团,模糊在她脏兮兮的脸上。
她抬眸看向恶魔一般的易峰,带着哭腔道:“门主,我说,我都说,别砍我的手脚!”
林啸山和林老夫人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
然而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丽桃顶着众人的注视颤声开口:“夫人所言都是真的,这些年,她一直被逍遥宗林宗主胁迫。”
“不仅暗害了易大小姐,还暗害了门主!”
“丽桃,别害怕易峰!”林老夫人急声道:“有逍遥宗在,断不会让你屈打成招。”
“你说,是不是易峰早就逼迫你做戏,攀咬林中月和逍遥宗?”
丽桃戚戚然一笑,不等大家再问,忽然间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宋叔近在咫尺,想要阻止却晚了一步。
就这样,丽桃在众人的注视下,断舌而亡!
“你满意了?”林老夫人又哭又骂:“易峰,你太狠心了,杀了我女儿还不够,要用这种法子害丽桃。”
“我没害她。”易峰冷静无比,转向众人道:“我需要丽桃说清楚事情始末,然而她只说了几个字就自尽了。”
“她的贪生怕死大家看在眼里,哼,看来,有人捷足先登,告诫过她呢!”
林老夫人前脚才说过,她和林如月见过丽桃,易峰说这样的话无疑是点明了。
“无耻!”林老夫人狡辩不得,啐了一口,道:“你太无耻了。”
易峰可不管老太太的辱骂,他转向其他人,道:“丽桃作为林中月的近身婢子,对一切了如指掌。”
“但,人刚说了两句话就被迫自尽灭口,想必大家心里都有答案了。”
“易某在此恳求大家帮我找回公道,让林宗主给我一个交代!”
小团子看到这儿,已经分不清了,他嘶了一声,低声问易晚:“丽桃真是被林老夫人动手脚了?”
“林老夫人可没这个本事。”易晚勾着嘴角:“是易峰自己。”
“这潭水本就浑浊了,要想捞到鱼儿,得把水搅合的更浑浊,易峰看上去胡搅蛮缠,实则每一步都踩在林啸山的痛点上!”
“哈?”小团子满是狐疑:“易峰中了混灵散和毒药,灵根尽毁,他怎么能隔空害人呢?”
“答案很简单。”易晚眨眨眼,轻声道:“易峰已经不是人了,林中月给他的东西,已经代替了他原本的灵根灵台。”
“现在的他是半人,另一半似妖非妖,可怕的是满厅都是高手,竟一个人也没发现!”
“嘶。”小团子隔着老远,仔细观察着易峰,最后摇头叹道:“我的确看不出他的异常。”
“那就先不看。”易晚给小团子顺了顺衣裳,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对付林啸山一行人。”
“唉!”小团子朝不远处看了眼,叹道:“这么下去,还要纠缠多久?”
“应该快了。”易晚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师父还没来呢,事情过半,他应该快了。”
不远处,林啸山还在负隅顽抗。
他状似无奈,按着眉心道:“易峰,你连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光凭几个人的片面之词,就想诬陷攀咬我?”
“你到底要做什么,或者说,你看中了逍遥宗的何物,别兜圈子了,直接说,我给你还不行吗?”
这幅样子,完全将易峰塑造成了攀咬构陷,别有所图的无赖!
就在易峰要反驳的时候,门外再度响起了通报的声音:“灵仙宗老祖宗到!”
厅内的人又一次骚动:
“老祖宗怎么来了?”
“谁知道呢,灵仙宗不是派了云宗主亲临,还带着五长老?”
“嘶,看样子是为易晚而来,毕竟小祖宗喜欢她。”
“少说话吧,这位老祖宗可不是好惹的。”
“……”
帝谌一身雪白长袍,纤尘不染,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漫不经心的拂过重羽扇。
他目光沉寂如水,似乎带着悲悯,可细看才发现似深渊难测。
整个人完美的找不到任何缺点,恍如九天下凡的神祗。
众人不敢多看,垂着眼眸齐声行礼。
帝谌漫不经心的抬了抬手,视线转向小团子:“玩的不想走了?”
“爹爹!”小团子挣脱易晚的怀抱,就像久别重逢一样,激动的保住帝谌的腿:“太好啦,你终于来了!”
易晚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内早就开始吐槽了——这一大一小装的还真像啊!
明明他们昨晚才见过面,要是她不知情,也要被骗了。
帝谌看到奶团子毫不嫌弃,一把抱起来,话里带着宠溺:“受委屈了?”
小团子配合着打了个哈欠,肉乎乎的小手指着易峰,又转向林啸山:“他们好烦哦。”
“易老头呢,说林老头指使林中月残害他和小晚晚,林老头面对人证却不承认。”
“拉拉扯扯一来一回,眼睛都看累了还没结果,这么耗下去天黑也没结论。”
帝谌挑眉,顺着他的手看向二人:“巧了,本座遇到了几个人,看来能帮你们尽快解决麻烦。”
说罢,他朝外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