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两人竟然是诡异的踏实。
哪怕还有很多疑问,很多事情没解决,危机近在眼前。
第二天再醒,已经接近中午。
云晚意整个人都窝在常景棣怀中,他的手绕过她纤细的腰肢,垫在他高高隆起的小腹侧面。
看到她睁眼,常景棣欣喜道:“你终于醒了,这一觉睡得可好?”
“好。”云晚意挪开一点:“什么时间了,怎么没人叫我?”
她的动作是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常景棣眼底有些许受伤,以前她都是往他怀中靠的!
到底,她还是听进去了白梵的话,对他有了戒备!
常景棣没表现出来,挤出一个笑意:“你一直在紧张和疲惫中,见你睡得舒心,就没叫你。”
“再窝一会儿,可以直接用午膳。”
云晚意撑着床榻,直接起身:“睡不了,府上还住着蓝家的人。”
“立秋和云影安排去了。”常景棣看出她的逃避,轻轻拉住她的手臂,到底还是没忍住:
“你是不是因为白梵的话,对我有疑心了?”
他越想越着急,沉声道:“晚晚,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我对你,不管什么时候都只有绝对的真心!”
云晚意垂着眼眸,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想避开他。
可能是因为白梵的话,也可能是因为清云也和白梵说了一样的话。
本来见白梵之前她就想好找个机会,告诉常景棣她在后山见过清云,还挺清云说了很多。
实在是没想到,白梵会是那般反应!
现在,她不想说了。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抬眸和常景棣四目相对:“我没怀疑你,只是觉得累。”
“那你为何不想看到我?”常景棣没错过她眼底的迟疑,坚持往下问。
云晚意轻轻拨开他的手:“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心里很乱,并非因为你。”
常景棣看着她一寸寸将他的手掰开,心,也一寸寸变冷:“晚晚,我了解你。”
“千年相伴,我太了解你了,我们之间似乎多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你若是因为白梵的事情疑心,我可以发誓的!”
“真不用发誓。”云晚意神色复杂,盯着他道:“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或者说,你有没有骗过我?”
云晚意的问题,常景棣本可以直接回答。
但想到千年前的事,也算一种隐瞒,常景棣犹豫了一瞬,才道:“我没有。”
就那一瞬的事,云晚意却是察觉了。
有,不管是欺骗还是隐瞒,他的确有过。
云晚意收回视线,语气轻松了很多:“好了,你我既结发为夫妻,本该不疑。”
“猜忌和怀疑,只会让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不是吗?”
常景棣不敢确定,她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眼瞧着她轻松了些,他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笑道:“是啊,晚晚,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骗你。”
“起来吧。”云晚意自顾穿着衣裳,道:“蓝家上下是我带进来的,不管是主还是仆,都是帝家的客人。”
常景棣看着她穿衣,看着她头也不回的出了内室,心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紧紧抓着。
……
云晚意和常景棣没现身,立秋和云影二人把蓝家上下安置的很好。
就是蓝员外有些着急。
今早起来,听到帝家下人一直在议论沄溪镇成为汪阳沼泽,山洪忽然爆发,百姓无一生还。
蓝员外听到那些话,既是担心又是后怕。
要是晚一步,他们也不可能活下来!
也正因为这种害怕在心间萦绕,蓝员外只想快点见到云晚意,好商议蓝家接下来的去向。
云晚意没什么胃口,梳洗后简单的喝了些白粥垫肚子,紧跟着去见了蓝员外和蓝家兄妹。
蓝员外远远看到她,就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向夫人,哦,不是,帝夫人,您可算来了。”
“您都听说了吗,沄溪镇一夕间变成沼泽,被四面垮塌的山埋在中间,似乎从来没出现过。”
“若非帝夫人果断,我们只怕也幸免于难!”
云晚意嗯了一声:“昨晚就知道了,蓝员外别慌,既然逃出来,就不会有危险了。”
“可,我这心里怎么也安静不来。”蓝员外沉声道:“闭上眼,便是沄溪镇街坊邻居的脸。”
“我没法救他们,也怪我们蓝家能力有限,唉!”
“爹,你别自责,咱们尽力了。”蓝田玉赶紧道:“提供马车,还承诺将他们都带着。”
“可惜他们自己找死,还有什么办法,咱们还是想想接下来何去何从。”
“哥哥说的是。”蓝田烟满是愁容:“沄溪镇没了,咱们的家也没了。”
“咱们虽然逃走,却还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总不能一直住在帝家。”
蓝员外呼出一口浊气,转向云晚意:“帝夫人,您有真本事,能不能给我们全家上下指一条明路?”
“蓝员外稍安。”云晚意示意几人坐下,分析道:“沄溪镇因为什么被掩埋,你们都清楚,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原本我以为,这白云镇暂时算安全的,但白云镇下乃是封印魔君的阵眼,现在已经处于动荡不安的界限。”
“我不敢将你们留下,万一出现变动,首先遭殃的就是白云镇的人。”
“啊?”她话没说完,蓝田烟就惊呼道:“帝夫人,你自己都在白云镇,若这里不安全,我们还能去哪儿?”
蓝田玉看了眼蓝田烟,蹙眉道:“你别着急,听帝夫人说完。”
云晚意点了点头,道:“你们一路往北去上城,那边是天子脚下,有真龙气息护着。”
“便是人间成为炼狱,上城也会在最后沦陷,毕竟人间帝王的气息,妖魔不敢伸手,会引来天道惩罚。”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也不好留你们,你们吃了午饭过后就动身。”
“有你们镖局的人在,一路上也不会有问题。”
蓝田烟看了眼父兄的脸色,小声嘀咕道:“帝夫人,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从这里北上,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面变数太多太多了,万一妖魔往前追,我们是不是在劫难逃?”
蓝田玉闻言,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帝夫人,我们绝对相信您的决定,可妖魔鬼怪都是不定的。”
“我们人太多,不能分散,我娘又昏迷不醒,赶路肯定不会太快。”
“若是有别的法子,就更好了!”
云晚意幽幽叹了一口气:“可你们在白云镇危险更大,现在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我刚才就告诉你们了,咱们脚底下就镇压着魔君,魔君引来了无数的妖魔鬼怪。”
“现在看似平静,暗涌谁也看不到,一旦爆发大战,我不可能顾得上你们。”
她顿了顿,说得更直白了:“我不希望你们成为最早的牺牲品,去上城的话,生机肯定更多。”
蓝员外沉吟片刻,道:“我相信帝夫人,玉儿,你现在就去叫人准备。”
“把所有的东西清点好,再多购买些粮食衣裳和必须的药品,马车上能装多少是多少。”
“咱们午后动身,不,现在就动身,事不宜迟!”
蓝田烟犹豫道:“爹,我觉得……”
“听爹的。”蓝田玉沉声道:“爹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失误,这一次也是如此。”..
“我这就带人出去采买,多备粮食和干粮,准备好立刻出发,你在这陪着爹娘。”
蓝员外点头,道:“好,你尽管去,在我们改变不了的大灾大难面前,钱财什么也不是。”
“白云镇那两间铺子,必要的话直接出手!”
蓝田玉知道他的意思:“爹,您放心,我肯定办好。”
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或许,就是一辈子。
蓝田玉出去后,蓝田烟不舍的走到云晚意身边:“帝夫人,我舍不得你,我想留下……”
云晚意无奈的看着她:“我刚才说的很清楚,一旦发生大战,我谁也顾不上。”
“你去上城,能够活命的话,我们总会有再见的一日。”
云晚意说着,拿出准备好的玉牌子:“你们抵达上城后,拿着这个去德善堂和锦绣阁。”
“一边是绣庄,一边是药铺,他们会安顿好你们,这块玉佩随身携带,必要的时候能保你们一命。”
蓝田烟早就泣不成声了:“帝夫人,你真好,你越好我越不想走了!”
“别孩子气。”云晚意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你便是留下,咱们也终有一别。”
“将来你总要嫁人生子,还能跟着我一辈子不成?”
蓝田烟伏在她肩头,哭的越发离开。
蓝家上下的人并未留下,蓝田玉办事利索,不到半个时辰,就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
蓝员外当机立断,说要走立刻走,没用午膳,直接动身。
蓝田烟哭的眼睛红肿,差点背过气去。
马车渐行渐远,云晚意站在帝府门口的台阶上。
直到马车化成小点,在也看不见了,云晚意才回身。
常景棣就站在云晚意身后,见状轻声道:“你舍不得,为何不直接把人留下?”
“留下送死?”云晚意看了眼他:“白云镇的人,我尚且护不住,他们去上城是最好的方向了。”
“有双喜惊蛰在,又有琳琅,不会叫蓝家人被欺负。”
蓝田烟走的时候,云晚意特意给了她两封信,一封给琳琅,一封给双喜。
这两封信,连带那个玉佩,能护着所有蓝家人。
这,也是云晚意能为她们做的最后的事。
常景棣拦住云晚意的肩头:“放轻松些,保不齐事情没我们想象的严重。”
“之前我或许能用这个借口骗自己,现在不成了。”云晚意勾了勾嘴角:“千年前还活着的人,到现在只露面了白梵。”
“剩下的人我们没见过,不知道谁才是叛徒,就如悬在头顶的一把剑。”
“我不知道剑什么时候落下来,只求它快些,不会让我生孩子的时候,还在担忧此事。”
云晚意摸着高耸的肚子。
她不想往最坏的地方猜想——墨夷之前就表现的很明显了,墨夷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不,是成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借此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