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景棣对宁儿许是怜悯许是不忍,在陈军死后,给出过不少关心。
云晚意起初还以为他看到这一幕,怎么也会绝对孩子还有救,觉得她不该下死手。
没想到他完全清醒。
云晚意回想着刚才的事,来不及感慨,赶紧问道:“你最后一次来看宁儿是什么时候?”
“这几日都不曾来,还是回白云镇之前。”常景棣蹙眉,道:“本来今日出门,我是打算过来的。”
“不过临时有些事需要处理,我又赶回白云镇去了,连你都不曾知会,当然不会有空来陈家。”
“就在不久前我忽然察觉宁儿有危险,想着肯定是妖物出现,赶紧过来,没想到还是迟了。”
云晚意沉吟片刻,回想她过来的时间,凝神道:“我许久不见你回来,想着你在沄溪镇没太多的去处,就来这儿试试。”
“进院子看到一片漆黑,我以为宁儿母子睡下了,准备敲门的时,忽然嗅到房间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担心出意外,不敢耽搁踹门进来,就看到屋内一片血污,宁儿娘的尸体七零八落不成样子。”
“而灵儿木然的坐在他娘身边,嘴角带着血和碎肉,他听到我来,抬头诡异的笑着,还说肉好吃。”
“他体内的红眼饿死鬼太过明显了,且看不到宁儿本来的魂魄,肉身无用还可能被饿死鬼利用。”
“我只能杀了它,算是给惨死的宁儿母子报仇,刚动手你就到了。”
听完时间线,常景棣立刻察觉不对:“时间太过巧合了,饿死鬼不可能察觉不到护身符的存在。”
他和云晚意的猜想一样。
红眼饿死鬼的修为不低,但能成长到这个地步,它该知道如何避开危险,不可能冒险。
“可……”云晚意顿了顿,疑惑道:“就算有人利用它来挑唆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它又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
“你进来的时候没感受到我的气息?”常景棣蹙着眉,仔细辨别屋内的气味。
可屋内,除了血腥味就剩下一股难闻的腥臭。
没有他的气息,一丝一毫都没有!
“不对。”常景棣回过神,大手一挥,屋内的几盏油灯瞬间明亮。
他四处环顾,道:“完全不对,那护身符只有在宁儿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触发。”
“我用的是千里符,从白云镇过来也就几息时间,护身符爆开后,这点时间气息不会消散。”
话说到这,云晚意也明白了哪里不对。
护身符只有在云晚意进门前不久爆开,常景棣才能感应到后,及时在她出手时赶到。
既然在短时间内触发,屋内必然有残留的气息。
可现在连常景棣本人都察觉不到任何属于他的气息,以饿死鬼的修为不可能做到!
“有人遮掩了你的气息,更改了护身符。”云晚意倒抽一口冷气:“或者说,有人利用护身符做局!”
是威胁,是挑衅,目的不明!
“只能是如此了。”常景棣脸色不太好:“不管对方是为了让我误会你,让我们之间生嫌隙,还是其他原因,他的身份和实力都不容小觑。”
“这里不好久留,赶紧回蓝家再说!”
他有好多话,好多问题想跟云晚意说。
这里明显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照样是用的千里符,回到蓝家客院后,云晚意和常景棣各自先洗漱,去了周身沾染的血腥气。
等清爽的坐在屋内,云晚意似乎还能嗅到鼻尖萦绕的气息。
“陈军家里不便久留,我还没问你那和尚之事。”常景棣看出她脸色不好,有意揭过此事,转而问道。
“还有你这声音,一开始就沙哑着,当时来不及问你这些,是不是风寒了?”
云晚意轻轻嗯了一声,出去吹了风,鼻音更加明显:“昨夜没睡,早间一直在做梦,噩梦不断出了汗。”
“天气又反常,穿着汗湿的衣裳见了风,没什么要紧。”
“声音都成这样了,还说不要紧。”常景棣给云晚意倒了热水:“吃药了吗?”
“没有,一点风寒而已,不碍事。”云晚意顿了顿:“还是说回正事吧。”
常景棣用手背探了探她额间的温度:“虽然这么说很肉麻,但你排在任何事情前面。”
“外边应该还能买到药,我去抓点回来,剩下的事情等等再说。”
“不用了。”云晚意赶紧拉住他的手臂,道:“此前蓝小姐叫人送了祛风寒的药膳来。”
“虽然不是专门治风寒的方子,到底也能起作用,用不着折腾,再说因为妖魔的事情人人自危,这个时间早就关门熄灯了。”
“你这会子过去,别人也未必开门营业。”
常景棣微微蹙眉:“风寒可大可小,听你这声音都不对。”
“真没事,我自己是大夫,还能让自己在这个节骨眼变严重?”云晚意无奈道。
“今晚发发汗,明早就差不多了,刚才你不是问我和尚的事情吗,和尚的事情可有大发现。”
“可能和宁儿的事情有关,还与千年前的人有关!”
看到云晚意再三说没事,常景棣拧了拧眉,终究是顺了她的意思。
他坐在她身边,回过神后问道:“什么叫千年前的人,千年前还哪有人?”
要么死在墨夷手中,要么湮灭在轮回里,剩下的人逃去昆仑山,成仙或是坠落全不见踪迹。
云晚意神色逐渐凝重:“起初我也这么觉得,可被人找来的闲空大师,也就是你我口中的和尚,就是千年前的人。”
“他也历经轮回,不过有阴阳镜护着,魂魄没收到多大的影响,一直保留着记忆。”
“阴阳镜中,还有千年前我母亲姮姬的画面,做不得假,此外,闲空大师还说有很多人都活着。”
“不,不能说活着,而是历经了轮回还保留着记忆,包括你我猜想的白梵。”
等云晚意说完那些人的名字后,常景棣猛然从椅子上起身。
动作弧度太大,直接带翻了桌上的茶水。
常景棣还是头一次在云晚意跟前失态,不论是常景棣,还是帝谌。
这般慌张,真是头一遭!
好在茶水洒在常景棣跟前,并未波及云晚意。
常景棣镇定下来,顾不得收拾,疑惑道:“你当真确定,那东西是阴阳镜?!”
“还有,千年前的沉龙寺的确有位长老名叫闲空,沉龙寺寺底镇着恶龙,因此得名。”
“墨夷平了沉龙寺火,那恶龙被他收入麾下,后不知踪迹,这些你们玉姮宗也该知晓。”
“千年前宗门大会,你与那闲空大师没见过吗?”
云晚意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作为姮晚时候的性子,最是讨厌大会之流。”
“便是参假,也是看在宗门和各大宗主的面上,怎可能与人交际?”
“不过,那阴阳镜我亲自拿着瞧过,灵气充裕,的确不是寻常之物,大概是真。”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逃过一劫?”常景棣疑惑道:“但阴阳镜是真,多半不会弄错。”
“那闲空大师还说了什么?”
云晚意喝了口热茶,把在蓝家祠堂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其实一开始我以为闲空大师披着袈裟,是帮那些人污蔑我来的。”
“但他一番折腾下来,竟然顶着众人的质疑帮我洗清嫌疑,我看不透这位闲空大师。”
“为了验证他的好坏,甚至动了灵力,探查下来他的确没问题,无魔气无妖气,无悲无喜无欲无念。”
“一举一动都似入定的老僧,沉如净水。”
常景棣打量着她的神情,轻声道:“你已经查出他没异常,为何还似不喜?”
云晚意幽幽叹道:“探查是没问题,可自打看到闲空大师开始,我就有一种莫名的奇怪感觉。”
“连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一直挥之不去。”
“这位闲空大师,我在千年前曾跟着父亲见过几次。”常景棣蹲在她身前,和她双目相对,握住她的手,道。
“既是如此,我明日去见一见,或许能帮你打消疑惑。”
云晚意嗯了一声,拉着他起身:“对了,你急着回白云镇,到底发生了什么?”
常景棣握着她的双手猛然僵了一瞬。
许是害怕她察觉什么,一瞬后归于正常:“没什么,无非是那些个事情。”
“不,若是不重要的事,你怎么会不告而别?”云晚意已经感觉到了他细微的变化。
她追问道:“是墨夷封印,还是另有其他?”
常景棣本想瞒着,可看到她眼底带着疑惑却并无猜疑,于心不忍道:“有人坏了我下在墨夷封印中的阵法。”
“坏,还是毁?”云晚意已经有了这个猜想,并没惊讶。
“坏,我的封印一般人解不了。”常景棣却并未因此放松:“但我去的时候,封印有松动的迹象。”
云晚意骇然道:“若没有你加持的封印会如何?!”
“也不一定。”常景棣顿了顿,道:“本来我还怀疑,但听你说的千年前那些人,也就不怪了。”
“肯定是叛徒动了封印,是告诫还是其他原因暂且不知。”
不等云晚意继续发问,他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道:“我见到白梵了。”
云晚意眼中的疑惑瞬间变成了惊喜:“当真,他在哪儿,还好不好,这些年他也在轮回中吗?”
“他……”常景棣犹豫了一下,沉声道:“不算太好,这也是他没来直接见我们的原因。”
“之前你传信后,我曾去后山几次也没查到,今日我又去了一次,恰好遇上。”
“白梵和你我是多年好友。”云晚意担心道:“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也不会改变。”
“你怎么不将他带过来,况且叛徒出现,所有人都在往这边靠拢,他单独行动会有危险。”
常景棣无奈道:“我也是这么劝他,可他不愿意,白梵的性子你也知道,犟的比青城山里那头牛还厉害。”
“我带不来,倒是让他松口,等你回白云镇后找机会见一见。”
想到白梵的性子还有常景棣的形容,云晚意又好气又好笑:“他还真是这样,过了千年都没变化。”
“算了,沄溪镇最近也危险,等回白云镇再说吧。”
……
第二日一早,蓝家专门准备了斋饭,供给全府上下。
云晚意和常景棣住的客院没送来,蓝田烟兄妹亲自上门,询问他们的意思。
蓝田烟撑着下巴,对此也是一肚子怨气:“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想的,府上大鱼大肉的日子多了去了。”
“闲空大师一住进来就要吃素,我爹还要为了福泽从此戒荤腥,给我娘积攒福报。”
“要我说,这不是临时抱佛脚吗,佛祖要真能感应到,估计也不愿意保佑。”
“瞎说什么呢。”蓝田玉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要被爹知道,你又要挨罚了。”
“娘成了那样,爹心痛无奈,也是想有个寄托,爹没叫你吃素,你就偷着乐吧。”
蓝田烟撇撇嘴,看向云晚意:“爹说你是客人,又怀着身孕,最近累得慌,吃素不行。”
“所以他叫我们过来问你,早膳想吃什么,后厨都备着。”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云晚意感慨道:“蓝员外知道你们兄妹不一定相信那些,所以把你们支过来问我。”
“你想吃什么,叫后厨做过来,我们都行。”
“向老爷呢?”蓝田烟在面对常景棣的时候,本分了很多:“有什么想吃的?”
“都行。”常景棣顺着云晚意的话,补充道:“听说府上有风寒的药膳,还是麻烦准备些吧。”
“不用说,肯定有。”蓝田烟赶紧应道:“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
一顿饭还没吃完,门口的小厮通传,说闲空大师来了!
“他来做什么?”蓝田烟不高兴,哼了一声:“我们饭都没吃完呢,去回了,就说暂时不方便。”
小厮为难道:“小姐,大师想见的是向夫人和向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