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鸿和云晚意在一起时,从未说起朝政之事。
连她都在问,说明事情远超预期。
熙然郡主闻言也是一顿,打量着云晚意的脸色,小声道:“我也听父亲和二叔提及过,不过没当回事。”
“晚意,事情当真变成这样了吗?”
云晚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皇上龙体事关北荣,谁都不能妄自揣测,私下窥探揣测乃是大罪。
可从皇上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帝氏回应尚且如此,何况按照张赫的话来看,帝氏新王多半不会答应。
云晚意一直沉默,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知道不对劲。
余清鸿赶紧开口打破安静:“我们就是随口一问,你若是不想说,也就罢了。”
“这种事,我也不好明说。”云晚意尝了一口热茶,低声道:“反正传闻不会空穴来风,你们私下叮嘱太师和徐国公就是。”
这下,两人都清楚她是什么意思了。
“唉,看来朝中要动荡了。”余清鸿意有所指道:“只求不会波及无辜。”
“咱们几家从来都是中立,一心为君,不会有事。”熙然郡主不想继续说,怕给云晚意带来麻烦,改口道:“晚晚快要过生辰了吧?”
云晚意有瞬间的诧异一闪而过:“你怎么知道?”
熙然郡主神色复杂:“淮安侯府那个假货,每年生辰都大肆操办,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你们既是抱错,必然是同一天。”
“我记得她的生辰约莫是这个月底,晚晚,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云晚意一笑,欣慰道:“你们能想到我,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不需要礼物。”
“那怎么行?”余清鸿接过话,轻声道:“好歹你是你回来后,和我们过的第一个生辰。”
“这样吧,城外的寺庙不错,听说很灵验,我们一起出去,就当散散心了。”
“也好。”云晚意并未多想,应道:“到时候提前约好时间。”
“整好我们都在。”熙然郡主说起出去玩,十分兴奋:“就约好三日后吧!”
“嗯,我最近没什么事。”余清鸿当即答应:“就看晚意了,你是镇北王妃,出去进来,比我们两人要麻烦。”
“没问题。”云晚意也想出去透气,道:“就按照你们的时间来,早些去也好。”
约好时间,几人又说了些别的事,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吃了晚膳才离开。
常景棣从宫中回来,已经是晚膳后了。
天又开始阴沉着,狂风呼啸,和黑夜融为一体。
常景棣挟裹着一身寒意归来,担心把寒意过给晚意,先去沐浴更衣,这才去她房中。
云晚意披着衣裳坐在榻前,见到他进门,赶紧放下医书起身:“王爷不是去找太后,怎么去了这么久?”
“是去见了太后,听了些故事。”常景棣俯身,刮了刮她的鼻尖:“听说熙然郡主和余小姐来了?”
“是,熙然郡主和云怀书不知道怎么搭上线了,她担心云怀书的安危,过来找我问情况。”云晚意也没隐瞒,大致说了说。
包括余清鸿的问题。
“清鸿素来有分寸,不会问我这些,看来又传出了什么流言,她这才沉不住气。”
“消息一旦传开,大家各有算计,又在这储君未立的时候……”
常景棣清楚她的担忧,握住她的手,顺势钻到了暖和的被窝中:“太后今儿也在说这个问题。”
“不少人已经开始试探了,太后也你一样的想法,想让我出面稳住局势。”
云晚意的眉心当即蹙了起来:“王爷身份尴尬,不好出面吧!”
“放心,我拒绝了,六皇子监国,朝中大小事都经了他的手。”常景棣声音沙哑,低低解释道:“明日早朝,六皇子会暂时给大家一个交代。”
“另外,帝氏已经回信了。”
云晚意赶紧坐直了,紧紧盯着他的眸子:“如何?”
“帝氏派了人来上城,按照推算,最多五日,会抵达上城。”常景棣神色复杂,道。
云晚意疑惑道:“信送出去还没多久吧,他们竟然这么快,早有准备吗?”
“对。”常景棣难以抑制的深吸一口气,道:“晚晚,早些休息吧,养精蓄锐,几日后还有麻烦。”
云晚意轻轻嗯了一声,到底还是没忍住,轻声问:“王爷,为何忽然决定进宫?”
看着她清澈的眼神,常景棣苦笑道:“被太后掩盖的事实,我还想去再求证一次罢了。”
“只可惜,太后不肯松口,还是原来那套说辞,她不知道我找到了新的线索,所有线索都指证,是她借着和母妃亲近,害了母妃!”
“太后能带着皇上坐上高位,手段必不简单,又怎么会承认这些事?”云晚意握住常景棣的手,轻轻道。
“帝氏的人来上城也好,至少能打听当年之事。”
常景棣反手覆住她的手,大掌包裹,尤其显得她手纤细玲珑。
如白缎子似的玉手,摸上去手感特别好。
常景棣摩挲着她光洁的手背,浮躁的心总算安静下来:“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那么多了。”
他现在就宿在云晚意这儿,两人相拥而眠,什么都不用做,便是安心。
说来也奇怪,两人自打挪到一个榻上,都没有再做过恶梦,睡得很是安稳。
如常景棣所言,日次早间,朝堂就传出皇上的消息,还是以传人的恶疾当借口。
可这么多天过去,皇上一点好转的消息都没有。
大臣们心中不安,便有胆子大的人多问几句。
常沐泽褪去了些青涩,按照常景棣教的,闻言立刻板起脸,严词谴责了质疑的人。
有些依依不饶的,更是被出言斥责,罚俸禄半月。
有了这一遭,虽然不少人还是觉得奇怪,但好歹不敢明着问了。
还能顶一顶。
下朝后,常沐泽以议事的名义,特意将常景棣留下。
等人都退了,常青则屏退近身伺候的太监,为难道:“皇叔,这么下去,猜疑会越来越多,这个说辞顶不了多久。”
“而且端王今早又递了帖子,说有经年旧事和皇上详谈,要求见皇上一面,和上回一样隔着屏风就成。”
常景棣面上隐隐带着不耐。
这个张赫,昨儿去镇北王府找他,明里暗里说了很多。
一早又求见皇上,到底要把这一池水搅的多浑浊才罢休?!
“继续稳住他。”常景棣叹了一声,道:“皇上的身子也也清楚,现在只能祈祷帝氏派来的人有用。”
“否则撑不下去,便是国丧!”
常沐泽脸色一沉。
“这些天就当时对你的历练。”常景棣瞧着常沐泽的脸色,语气松了几分:“这位置也只能是你的了。”
常沐泽动了动嘴皮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最近奏折颇多,他的惶恐悲伤不能持续太久。
常景棣没有久留,紧着回了王府。
驿站,张赫正在和咺引道长下棋。
张赫实在是淡定,倒是让咺引道长惶恐了起来:“王爷,他们打算将皇上昏厥的消息瞒下来,帝氏的人一到,怕有转机。”
张赫不慌不忙的落下一子:“帝氏向着我们,帝氏新王可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帮皇上?”
咺引道长捏住棋子,摇摆不定:“话是如此,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镇北王和帝氏血脉相连,他生母帝妃更是老王的嫡女,又是新王的妹妹……”
“贫道的确担心会节外生枝,到时候岂不是白瞎了王爷多年谋划?!”
张赫勾了勾嘴角,略显枯瘦的手,轻轻点在棋盘上的黑子上:“众叛亲离,作恶太多,就等悬在头上的大刀落下。”
“还有,本王要纠正你一件事,这帝氏新王,并非死去帝妃的亲兄长。”
“若说这个世间谁最恨常景棣,哼,除了帝氏新王,没有别人!”
咺引道长一顿,好奇道:“这是为何?”
“哼。”张赫的笑意加深,颇有几分诡异:“这些,你不用管,帝氏的人还有几日就能抵达上城,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现在,咱们只需要逼宫中那位就是!”
张赫有意卖关子,咺引道长只能陪着笑,继续和他下棋。
同时,咺引道长也有个烦恼没解决——云晚意在他体内下了毒,已经到了给剩下解药的时间。
云晚意那边却久久没有反应,照理说换命阵的解决法子,他也派人送去了,该有消息才对!
这几日他体内余毒发作,夜半经常痛的惊醒,这么下去,等帝氏的人进宫,他身子也熬垮了!
从驿站出来,咺引道长还是没忍住,又派人递了信给云晚意,要求见上一面。
常景棣正在屋内陪她弹琴,看到咺引道长的信,眉头几乎瞬时蹙了起来:“别去了。”
“这咺引道长阴毒,竟然想要你的命格,保不齐还留着什么后招。”
云晚意却是一笑:“王爷别急,或许能从他身上,摸到张赫的打算。”
“他们沆瀣一气,说的话未必可信。”常景棣拥着云晚意,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呢?”云晚意眨眨眼,声音俏皮:“这可是个离间张赫和咺引道长的好机会,王爷不如随我一起去。”
常景棣看她决定要见咺引道长,只能道:“好,我乔装成你的侍卫,和你前去。”
明面上摆着镇北王的身份,咺引道长肯定有所忌惮。
几人约在茶楼。
咺引道长也做了乔装,看到云晚意带着侍卫,愣了愣,到底没问,只着急道:“镇北王妃,该给的我给了,这全部的解药,您也该给我了吧?”
咺引道长给的法子有些问题,师父仔细的研究过,看上去能用,但还是会损寿。
不得不说,他这一招厉害,仗着别人不懂为所欲为。
“咺引道长给我的东西几分真几分假,你自个儿心中应该清楚。”云晚意声音很轻,却有不容置喙的力量。
她勾着嘴角,继续嘲讽道:“咺引道长该不会以为,以我堂堂镇北王妃的身份,身边真的没有人懂你那些个东西吧?!”
咺引道长脸色微白:“王妃,我真的没骗您!”
“哼,咺引道长不说实话,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往下谈话了。”云晚意幽幽起身,道:“继续熬着吧!”
“熬不住了,再多请些大夫去看!”
咺引道长脸色一白——他若能熬住,活着别的大夫能看,又怎么会低声下气,乔装来找云晚意?!
“镇北王妃。”咺引道长咬着牙关,不肯承认自己在法子上做手脚了,道:“我再给你一个调整过的法子,劳烦你将解药给我。”
云晚意和咺引道长四目相对,带着几分傲然:“一开始,我的确只是想交换罢了,可现在你违背约定在前,光一个解开换命法阵的办法,无法满足我了!”
咺引道长脸色猛然一变:“王妃什么意思?!”
云晚意抿嘴一笑:“字面上的意思,主动权在我手上,一个条件不够,越是往后,条件越多。”
“你,你!”咺引道长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支吾了几句,又不敢和云晚意当真翻脸,铁青着脸问道:“王妃还要做什么?”
“帮我做一件事。”云晚意气定神闲,道:“事关端王张赫,你想好再答应。”
咺引道长警铃大作:“什么事?”
“给他下毒。”云晚意顺手拿出一个小纸包,声音轻柔,如惑人的海妖。
咺引道长盯着小纸包,压根不敢接下:“为何是我?”
“你能下毒不被他察觉,放心,毒不会立刻发作。”云晚意看着他那样,嗤笑道:“端王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然就算了。”
咺引道长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要命吗?”
“不要命,却能让人备受折磨。”云晚意挑眉,道:“我可不喜欢端王,他几次为难我的父君,不是好人。”
“但我也不是随便就要人性命的歹人,所以只想给他点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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