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意察觉到洪钟语气不对,抬眸道:“什么意思?”
“我进宫时间不久,隐约听到有宫女说在喝得水中,看到过一种黑色的虫子。”洪钟凝神,道。
“而且还不止一个人看到了,我要出宫时,有个宫女大着胆子找我看过,那些,不像是虫子!”
“反而……”
“反而像是蛊?”云晚意接过话,问道。
洪钟骇然,连连点头:“这蛊和毒完全不一样,我对蛊并不了解,无法分辨,只是怀疑。”
“难道大小姐在宫中,也瞧见过?”
“不止瞧见。”云晚意冷笑道:“后宫相继病了的几位妃子,包括太后,都是中了蛊毒!”
没想到那蛊竟是不要钱似的,连宫中婢子喝得水中都有!
“什,什么?!”洪钟惊得手下一顿,药水撒了一半也顾不得,绕过床榻,问道:“大小姐,太后是千金贵体,怎么会!”
“洪大夫不用这么惊讶,我也不清楚她们的蛊是怎么来的。”云晚意抬起眼眸,手中动作却没停。
“宫人那边,我也没听说异常,想必大家都不会把寻常黑虫,和蛊联系在一起。”
洪钟越发着急:“在宫中都敢用蛊,如此大的胆子,岂不是意味着皇上……”
云晚意没有答话。
她只能观皇上的相,没诊脉前,也不清楚皇上身上有无蛊毒。
洪钟见她不答话,只能悻悻闭嘴。
过了好一会,云晚意终于开口:“时局复杂,关于泰和医馆,洪大夫可要帮忙盯紧。”
“尚且不知郑杏林进献的方子,在其中起着什么作用。”
洪钟后知后觉:“大小姐说起此事,我许久没见过郑杏林了,倒是泰和医馆换新东家后,又请了个新大夫,叫吴庸。”
“年级很轻,瞧着您和差不多的岁数。”
“郑杏林不见了?”云晚意疑惑道:“可除夕那天,林州云家的人还叫郑杏林去看过病。”
“倒也不是不见,是不在泰和医馆了。”洪钟解释道:“听新东家说,他年纪大了,不适合继续坐诊,不再聘请。”
云晚意神色微变——泰和医馆这是什么意思。
大换血,把和那方子有关的事,全部给清理了?
这是不是说明,方子的确有某种问题?
看来,明日进宫还得仔细查查方子的事!
忙完,已经接近午夜。
哪怕这个时辰,徐国公府的众人还是在门口等着消息。
见门开了,徐辽冲上前,急急问道:“云大小姐,俞明情况如何,能不能保住一命?”
“阿弥陀佛。”徐二夫人双手合十,脸色憔悴之余,满是担忧:“菩萨保佑,保佑俞明一定没事!”
徐腾也凑上前:“云大小姐,人怎么样了?”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面上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各位别着急。”云晚意知道他们等得久,都很着急,等他们问完了,才缓声道:“徐公子没事,暂时渡过了这个难关。”
徐二夫人听出不对劲,赶紧问道:“什么叫暂时渡过难关?”
“徐公子伤势太重,又拖了一日,前面来看诊的大夫和太医都不敢处理伤势,只喂过止疼的药。”云晚意解释道。
“好在是天冷,伤处不至于恶化的太快,却也有不容乐观,尤其是起了高热,足以说明了徐公子的情况危险……”
话没说完,徐夫人撑了一晚上的气陡然泄了,无助的瘫软在地:“怎么会,怎么会!”
“别这样,只要有好转,就说明有希望。”徐辽拉住徐二夫人,劝道;“你一直没休息,现在回去好好睡一觉。”
徐二夫人不肯,挣扎着喊道:“那是我精心养了十好几年的儿子,从小到大,哪怕是摔跤都鲜少,如今被人打成这样。”
“闭上眼,眼前就是他血淋淋的惨样,我怎么睡,如何睡,呜呜呜……”
云晚意刚想说没那么严重,徐大夫人又哑着嗓子劝道:“二弟妹,你不眠不休,又跪了这么久,一日未进食,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
“俞明吉人天相,你要是身子也垮了,该怎么办?”
“是啊。”徐腾跟着夫人劝道:“弟妹,你放心,有我们帮你守着,俞明不会有事。”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全在疏导徐二夫人。
得了,云晚意实在是插不上话,索性让他们先说完。
经过劝导,徐二夫人冷静下来,才觉得整个人疲累至极。
是啊,她要是
倒下,儿子怎么办!
想到这,刚被徐辽扶起来的徐二夫人,转瞬又跪下,朝云晚意和洪钟道:“我的儿子交给两位了,是生是死,请求两位尽力而为!”
“徐二夫人,事情也没这么严重,我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云晚意叹了一声,托着她的手臂,道:“大公子渡过这个难关,性命能保。”
“只是这血肉之躯的事,我们不能说得太圆满,以免有意外,而且你们要做好准备,大公子这手不可能完全复原。”
有玄医一脉的药丸,不至于丧命,苦肯定要受不少。
徐二夫人听到没有性命之虞,又念叨了好一会菩萨保佑,拉着云晚意道:“云大小姐和洪大夫是我们的大恩人。”
“能保住俞明,往后只要有事,言语一声,我们定然倾力而为!”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肯定会报答云大小姐和洪大夫的。”徐辽吩咐下人道:“把夫人先带回去休息。”
徐二夫人走后,徐腾让其他人也散了,只留了他和徐辽,徐大夫人还有熙然郡主。
“云大小姐。”徐腾的感激溢于言表:“您之前救了家父,如今又救了俞明,真乃我们淮安侯府的贵客。”
“还有洪大夫……”
洪钟赶紧接过话,道:“徐大人可别这么说,我没做什么,都是大小姐的功劳。”
“就算是打下手,洪大夫也有付出。”徐腾叹道:“洪大夫就别谦虚了,恩德便是恩德,小恩也是。”
“天色已晚,国公府备下了客房,两位就在这歇息。”
“晚意跟我睡。”熙然郡主插话道。
“人家是贵客,哪能去你的房间挤着?”徐腾瞪了熙然郡主一眼,道:“胡闹。”
云晚意赶紧道:“我整好有些话和熙然郡主说,就去她那边,没问题的。”
“那就委屈云大小姐了,已是半夜,俞明这儿派人守着,你们二人辛苦,先去休息。”徐腾眉眼间也带着疲惫,道。
洪钟的确是累了,没有推辞,跟着下人去了,徐辽则是进屋照顾徐俞明。
剩下几人则是各自往歇息的院子而去。
出了徐俞明的院子,云晚意叫住徐腾:“徐大人留步。”
徐腾隐约知
道她要说什么,先让夫人回去休息,引着云晚意去了不远处的小亭子,停下道:“云大小姐是想说南街的事?”
云晚意点点头:“我一直没有立场来找徐大人,徐大人方才说起恩,不如就以这件事为报吧。”
“和那些人彻底划清界限,以免将来他们翻船,把徐大人也带到沟里。”
徐腾满面苦涩:“我,怕是要辜负大小姐,已然是回不了头了!”
“据我所知,徐大人从未向他们低头,包括南街巷子里的孩子,你也从未去看过。”云晚意索性挑明道。
“既然没有实质性的动作,一切就还能挽回,实不相瞒,三皇子这艘船不稳,他背后还有狼子野心的掌舵人。”
“这掌舵人最后的心思,是要颠覆朝纲,徐大人定不愿助纣为虐,成为罪人吧?!”
徐腾抬头,面带诧异的看了眼云晚意,又低下头:“既然你知晓,我也不隐瞒了,不管是被陷害还是自愿,那孩子无法抹去,是我的污点。”
“他们拿着这把柄,我实在是没办法!”
“那孩子,根本就不是徐大人的!”云晚意忍不住打断,道:“这阵子我忙,只派人去私下打探斡旋。”
“也没找到好机会见一见徐大人,更没法和你说起此事,但事实就是,玉魅的孩子并非你的,而是你们徐家旁支,那个叫徐冲的人的!”
“徐冲?”徐腾猛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旁支众多,我本是记不得每个旁支孩子长什么样的。”
“偏偏此人,因为都说和我有几分相似,才得以记得,难道……”
“对。”云晚意看到他恍然大悟的样子,感慨道:“徐大人被设计的那一夜,压根什么都没发生,孩子是玉魅和徐冲的。”
“他们知道徐大人的性子,会认孩子却不会见面,这才拿捏了大人。”
徐腾顿了顿,喜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疑问:“这消息,可靠吗?”
“当然了!”熙然郡主忍不住插话道:“晚意为了我,专门去南街看过,那孩子被人用毒控制着。”
“晚意觉得不对,派人抽丝剥茧,这才查到徐冲名下,父亲,您可别犯糊涂,让人钻空子!”
直到现
在,徐腾也没给那孩子取名,虽然每个月派人送银子,却也是基于责任。
没想到那孩子,竟不是他的。
这消息,冲的徐腾一时半会难以回神。
又是欣喜,又是激动,还有几分沉冤得雪后的感慨:“云大小姐,请受我一拜!”
徐腾说着,双膝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
“这可使不得。”云晚意赶紧避开,道:“我能管这闲事,主要是不想恶人得逞,也是为熙然郡主考虑。”
徐腾起身后,咬牙切齿,道:“他们竟以此陷害我,简直可恨!”
“恨就对了。”云晚意微微一顿,提醒道:“证据,明日会送到国公府,趁他们毫无察觉时,徐大人明日面圣,参三皇子一本。”
“啊?”徐腾愣了愣:“参他,那我岂不是也要被圣上所疑?”
“自清罪责的名义。”云晚意笑了笑:“徐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徐国公一辈子清廉,这偌大的府邸,不能在您手上出差池,对吗?”
徐腾稍微一想,立刻明白了云晚意的意思:“我知道了,徐某,多谢云大小姐指路,也多谢大小姐帮忙!”
“事成之后再谢也不迟。”云晚意看着徐腾的眼睛,道:“我相信徐大人的为人,会办妥此事!”
“必不会辜负云大小姐的期望!”徐腾捏着拳头,道:“明日一早,我便脱去朝服玉牌,跪在勤政殿门外请罪!”
云晚意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和熙然郡主一起回熙然郡主的院子。
“晚晚,你真好。”熙然郡主半个身子都挂在云晚意身上,撒娇道:“遇见你,不止是我的福气,还是我们全家的福气。”
“往后你便是我亲姐,谁也欺负不到你!”
“好了,真够肉麻的,赶紧回去睡觉吧。”云晚意还记得第一次和熙然郡主相见,眼底带着柔色。
云晚意没和郡主说,能和郡主成为好友,全是因为第一次相见,郡主帮她顶撞四皇子,呵斥云柔柔。
什么都是相互的。
上辈子云晚意全心全意为常牧云,身边的人都被云柔柔挑唆设计没了,一个朋友也没有。
好在这辈子,遇到了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弥补了那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