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云晚意就听说过太后和常景棣之间的关系。
当年皇子们争夺储位时常景棣还小,哪怕他和生母受先帝宠爱,也不可能越过其他人坐上储位。
好在常景棣的生母帝氏聪颖,知道身处旋涡不可不防,早早就和如今的太后亲近,为了保全自己和儿子,提前做好谋划。
帝氏还曾有恩于当今的皇上,她病亡后,尚未成年的常景棣就养在当今太后的膝下。
只是,养育和亲生的毕竟有区别。
尤其成年后的常景棣军功赫赫,皇上早就开始忌惮。
太后作为皇上生母,心中那杆秤也是偏向皇上,以太后的身份,不好为难常景棣,就找云晚意这未来王妃的茬儿。
最好能从她身上,牵扯出常景棣的过错!
云晚意听着皇后和太后一唱一和的话,心中快速想着应对法子。
刚准备开口,门口忽然传来常景棣冰冷的声音:“太后娘娘为何发这么大火?”
太后和皇后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蹙起眉头,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惊蛰推着常景棣缓缓走近,常景棣扫了眼垂着脑袋的云晚意。
她这个姿势瞧着像受了欺负的小猫,他都能想到她湿漉漉的眼睛有多委屈了!
常景棣心揪了揪,对自己的抉择十分后悔。
他不该相信自己的判断,放她独自前来!
常景棣沉了沉心,自顾走近,嘴上说了句请安的话后,顺口道:“儿臣听闻最近太后身子不好,特意前来看望。”
“您年事已高,无端大动肝火,也不怕急火攻心伤了凤体。”
“你倒是孝顺,可惜了你这未来王妃。”太后不知有没有听出他的
言外之意,转着手中的佛珠,冷哼道。
“她竟敢当众违背皇后的意思,你平日别太纵容,失了分寸,牵连的还是你的名声。”
太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说,见常景棣并不搭话,话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病看不出来,连补身子的方子也不肯开。”
“这不明事理的人呢,肯定会以为她是仗着你撑腰,才忤逆皇后!”
常景棣捏着紫檀珠子的手微微一顿,才抬眼看向皇后,疑惑道:“皇嫂瞧着和正常人无异,是有暗疾了?”
“是,近来身子不爽。”皇后面对常景棣没了先前的强硬,听那语气反而带着几分忌惮:“太医没诊断出来。”
常景棣没给皇后多少面子,皇后话还没说完,就冷着声音打断道:“太医都看不出来的病,非要晚意看?”
“这是后宫过于清闲,皇嫂闲的没事找事,还是有意为难本王的人?”
皇后没想到他这般维护云晚意,不惜当众让她难堪,一时间愣住,不知该如何接话。
倒是太后,眉眼沉了沉:“景棣,皇后是你皇嫂!”
“正因为是皇嫂,儿臣才给几分面子,换做旁人如此为难儿臣的人,可就不是说说这么简单了!”常景棣眯着眼,如狩猎时候的猛虎。
少顷,他面上的狠厉一变,多了几分嘲讽:“整个太医院都说没问题,却非要让晚意开药,用太后娘娘的话来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皇嫂刻意刁难晚意!”
本就是皇后理亏在前,这下,连太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太后一口气梗在心口,发不出来,又不肯咽下去。
最后干巴巴憋出一句:“一幅养身子的方子
都开不了,难道是关于她是神医的传言有误?”
这时,瞧了整场戏的固伦公主也看出端倪。
皇祖母和母后从刚开始对云晚意的夸赞,到后来的为难,怎么想怎么有问题。
该不会是她当时多嘴,才导致今日云晚意被为难吧!
固伦公主念及她出手帮忙的事,想了想还是站出来道:“皇祖母,母后,云大小姐医术的确可以,儿臣可以作证。”
“或许是母后身子确实没问题,她才不敢开方子,毕竟无端吃药,对身子而言也不见得是好事。”
固伦公主这番话说的,不息事宁人是不行了,总要顾忌常景棣,又不能彻底翻脸。
太后压抑的吸了一口气,沉眼道:“也罢,她就那份本事,总不能逼着乞丐拿出千两银子。”
“既然马上要嫁入皇家,先前又是乡下长大,谨慎些总不会有错,免得将来给镇北王丢人。”
“就从明日开始进宫跟随哀家身边的老嬷嬷学习宫规礼仪,每日早晨进宫,晚上回去,七日一休,直到大婚。”
说完后,才转向常景棣:“你意下如何?”
“嗯,不错。”常景棣微微咳嗽几声,竟然破天荒的没拒绝。
一旁沉默不语的云晚意头发都硬了。
每日早出晚归的进宫学习礼仪,这不是摆明要磋磨她吗?!
常景棣这傻子,居然听不出来,关键时候掉链子!
云晚意幽怨的盯着常景棣的后脑勺。
如果眼神有温度,她这时候能把他活生生烫死!
太后瞥了眼憋屈的云晚意,颇为欣慰,连连点头:“你能理解哀家的苦心就好。”
“儿臣觉得太后娘娘的提议甚好,
不过既然是本王的王妃,就由本王府上的人教导吧。”常景棣等太后说完,才慢吞吞道。
“儿臣的乳母金嬷嬷就不错,且晚意早些去镇北王府,也早些熟悉府上的一切,成婚后能快些操持上手。”
太后眉眼又是一沉,显然不满意这个决定。
皇后适时帮腔,道:“母后宫中的老嬷嬷伺候过太皇太后,定比金嬷嬷强很多,镇北王还是把人送到宫中吧!”
“那些嬷嬷年迈体衰,只怕有心无力。”常景棣扶着受伤的腿,重重叹了一声,继续道。
“本王本不该反驳太后娘娘的决定,只不过儿臣这幅身子不争气,昨儿半夜还曾吐了血。”
说到这,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进来时也就脸色白了些,说着说着咳成这样,太后和皇后都拧着眉心,颇为怀疑的看着他,想从他神色间分辨这咳嗽是真是假。
但,常景棣拿着帕子捂住嘴,挡了大半张脸,哪里看得到神情?
太后半信半疑,试探道:“怎么陡然咳成这样,前几日不是听太医说,你的病好转了很多?”
常景棣微微弓着身子,咳红了脸,也没能继续说下去。
他只能朝惊蛰做了个手势。
惊蛰会意,替他解释道:“回太后娘娘,王爷前一阵的确有所好转,但旧疾顽强,无法根治。”
“三日前,王爷再度发了旧疾,吃了几日药都没效果,昨晚忽然吐血。”
惊蛰说到这儿,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
他顿了顿,像是想调整情绪,再开口却越发悲痛:“连夜请去看诊的太医说旧疾潜行于体,拖垮了王爷的身子,保不齐什么时候就……”
“这么严重?”皇后也不相信,疑惑道:“先前那个神医呢?”
“回皇后娘娘,神医不是神仙。”惊蛰抬起衣袖,飞快的擦了把脸,眼角都红了:“哪里有回天的本事?”
常景棣的咳嗽好转了些,放下手时,能看到洁白的帕子上沾着丝丝点点的殷红。
他把手帕递给惊蛰,嗓子沙哑的厉害,断续道:“本王这身子时好时坏,大好是不可能了。”
“求太后应允云晚意去镇北王府学习规矩礼仪,顺便熟悉王府的一切,免得儿臣撒手人寰后,她新寡可怜无依。”
太后仔细辨别他的神色,大概相信他的确病的不轻,声音也带着些许哀痛:“你还年轻,一切皆有可能。”
“若真觉得身子不成,怕耽误别人,这婚事干脆作废。”
“司天监说喜事能冲一冲。”常景棣似有不甘,又咳了几声,道:“再说,婚约乃先帝所定,就这么违背,岂不是不孝?”
说起先帝,太后神色变了变,最后也只能叹道:“罢了,就依你的吧。”
“多谢太后娘娘体恤。”常景棣捂着心口,露出些许笑意:“那儿臣就不打扰您和皇嫂了。”
“回去好好修养,缺了什么就来告诉哀家。”太后捏着佛珠,恢复了慈爱的模样。
“是。”常景棣示意惊蛰推着他离开。
经过云晚意的时候,见她还垂着脑袋站在原地,蹙眉道:“还不谢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跟本王走?”
云晚意赶紧拜别,跟在常景棣身后出了寿宁宫。
两人身后,太后和皇后的视线紧紧跟随。
直到他们二人出了门,皇后才小声道:“母后,镇北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