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威主动发问,是最好自报家门相认的时机,云晚意绝对不会错过。
她故作为难叹了一声:“救人不求回报,我身份特殊,本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既然你是外头来的,在上城谁也不认识,告诉你也无妨,我乃淮安侯府刚迎回的大小姐云晚意。”
“什,什么,你竟然是淮安侯府的人!”苏威顿时瞪大眼睛,诧异中带着惊喜:“那你父母是?”
“父亲乃淮安侯云恒益,母亲是大夫人苏锦。”云晚意面带落寞,顿了顿道:“可惜,父亲母亲因为些误会,和我并不亲厚。”
苏威接到过家书,知道姐姐和姐夫新接回了当年报错的女儿,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听她话中深意,中间应该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苏威又仔细打量了云晚意几眼。
云晚意面如桃花,颜色极浓,如冬日绽放的梅花,姣好又带着一股淡淡的清傲,没多余的装饰,却自有风华。
仔细看,眉眼间好像是有些苏锦年轻时候的美貌,也难怪刚才他一直觉得眼熟。
且从刚才的事情来看,人品言行出挑,端正有礼,热心善良。
苏威心中对这个第一次见的外甥女颇为满意,也没多想,直接表明身份:“淮安侯府大夫人是我的亲妹妹。”
“说起来,你和我还是嫡亲的一家人!”
云晚意闻言故作惊诧,眼带怀疑上下打量苏威,难以置信道:“听闻大夫人只有一个哥哥,难道您是舅舅苏威?”
“是。”苏威点点头,后知后觉发现不对,脸色微微变了变:“你母亲难道没告诉你,我今日回上城?”
他的话里多了几分怀疑。
苏威征战沙场,不仅
有一身武艺,心思更是缜密。
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在这种场合相遇,不由让他怀疑云晚意是不是刻意为之!
云晚意的确是专门出来偶遇苏威的,可她也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下偶遇,属于误打误撞的意外。
她明白苏威的顾虑,面上的惊诧逐渐消退,再度换成了落寞:“既是亲舅舅,迟早要知道真相,我也就不避讳明说了。”
“大夫人不喜欢我,从未和我说起过外祖和舅舅一家的事,我之所以知道舅舅,还是听府上伺候的丫鬟说起。”
她说到这,顿了顿,带了几分苦笑:“舅舅回来这等大事,大夫人又怎么可能主动和我说?”
云晚意没说苏锦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喜欢,苏威心中自有几分猜测。
自家这个妹妹早就被父亲和自个儿给宠坏了,嫁给云恒益后也是顺风顺水,底下的人个个安分顺从,儿女也争气,没遇到过一点挫折。
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依旧脑子单纯一根筋,性子执拗又自我。
以苏锦那性子,保不齐还真因为看不上乡下回来的亲女儿,闹得不快。
苏威想到这,脸色缓和了些:“你刚才说,在这采药?”
“是。”云晚意指着刚被她放在一旁的土根,道:“这叫园山根,能治疗头疾,冬日发芽,只有在大雪后的晴天才能找到。”
“前几日下雪后晴了一阵,眼瞧着又要下雪,再等下去园山根无法采摘了,我带着婢子前来寻找,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舅舅。”
云晚意说到这,眼睛再度圆瞪,看向马车棚子:“若您是舅舅,那马车中的人是谁?”
苏威吸了一口气,想到云晚意会医术,声音放低
了很多:“你是叫晚意,对吗?”
云晚意微微点头。
“晚意,马车中的老人,是你外祖苏震天。”尽管周围没人,苏威依旧压低声音,凑近了些,解释道。
云晚意面上诧异不减,压着嗓子惊呼道:“您和外祖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您刚才说要回来,该走官道才是啊。”
“难道,您两位被人给偷袭,不得已才从小路来,不对,外祖伤成那样了,明显是多日旧伤,到底怎么回事?!”
苏威见云晚意看出端倪,扫了眼马车,重重叹道:“你外祖和我都是镇守西南边陲的将军,多年都在边关,本不得回上城。”
“几个月前魇族毫无预兆的偷袭,还是三面进攻,大军正好处在修整期,我们分别带人拦截防守,你外祖虽力退敌军,却被人牵制,受了重伤。”
“本来军医医治过,已有好转,又不知为何病情忽然加重恶化,拖到前些时日,军医已经束手无措。”
“我找遍周围的大夫,全没办法,只能趁着年底回来的空儿,偷偷带着你外祖回来,想在上城找个好大夫试试。”
云晚意听完,既是担心,又是不解:“外祖身份不同,有伤也在情理中,直接上报后回来医治就是。”
“您这般偷偷摸摸回来,大军群龙无首,无人指挥,一旦被人发现,是牵连全族的死罪!”
苏威没想到她乡下回来也能知道这些,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再度带着苦涩叹道:“我如何不知后果?”
“可,如今局势不好,加上你外祖在圣上跟前立下军令状,必收服魇族再回,否则苏氏一族都有危险,我只能出此下策。”
“大军那边有我的心腹镇守,短时间
内不会有事。”
云晚意想到外祖的情况,也清楚必是想尽办法,拖无可拖了才会冒险回来。
既无退路,她凝眉提议道:“舅舅若信得过,将外祖交给我,我有药铺可安置,方便治疗,也有法子瞒天过海。”
“这样一来舅舅也能安心进城,您既回来,肯定会引起别人注意,带着外祖诸多不便,还要进宫面圣。”
苏威之所以带着苏震天铤而走险从小路先行,就是想不惹人注目,等进城找大夫给苏震天治疗,再与回来的人一起进宫。
千算万算,没想到走小路也会有这么多麻烦。
一来二去的耽搁,时间肯定来不及。
苏威没别的办法,见云晚意的确是可信之人,点头道:“那就多谢你了,若你外祖的病情无法遏制,你一定要跟我说。”
云晚意郑重其事的点头,抬手指向另一边:“外祖是我的亲人,我定会拼着毕生所学保他性命,舅舅大可放心。”
“我的马匹就在水边休息,舅舅先骑着去找部下,外祖交给我了。”
苏威看了云晚意几眼,正色道:“多谢你,等我安置好,再和你细说。”
说完,他顺着云晚意所指的方向准备去骑马。
“舅舅。”云晚意又叫住他,道:“我和大夫人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和淮安侯府也多有龃龉。”
“还请舅舅对任何人都要隐瞒今日之事,包括外祖回来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反之亦然!”
苏威自然知道此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尤其苏锦那藏不住事儿,更不能轻易让她知晓。
苏威嗯了一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大可放心。”
听着马匹走远,寒露从小路折
回,看着马车中的人诧异道:“小姐,舅老爷怎么自己走了,还有这老人怎么回事?”
“是我外祖。”云晚意没有过多解释:“舅舅用树棍代替车辙子,暂时修好了马车,勉强能用,我们赶紧去德善堂!”
有她的保命丹药续,又行过针,苏震天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为求稳妥,马车走的不算快,等到德善堂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德善堂今日来看诊的人不多,店内只有章掌柜和王德发,还有新来的大夫张树立。
马车停在德善堂门口,章掌柜还以为是来看诊的人,立刻迎上前。
没想到看到蒙着面的云晚意从破旧的马车上下来,诧异道:“易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云晚意没想到路上耽搁这么久,赶紧吩咐道:“快把德善堂内所有人清走,只留你和王德发。”
“确定人都走了,再来叫我!”
两人接触也有一阵子了,章掌柜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惊慌的云晚意。
哪里还敢耽搁,直接去把仅剩下的张树立请了回去。
“人都走了。”章掌柜看到张树立离开后,赶紧跑到马车旁边,道:“易姑娘,您可以下来了。”
“搭把手,小心些。”云晚意掀开马车帘子:“把人抬去三楼我的房间!”
保险起见,她用她和寒露的衣裳,把苏震天从头到尾蒙了个结结实实,连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章掌柜不知道这是闹得哪一出,也不敢问,带着王德发小心翼翼把人抬上楼。
云晚意进门后直接写方子,吩咐道:“按照上面抓药熬药,送到门口,往后三楼只准我的人上来。”
“在通上来的楼梯加一扇门,上锁!”